英国《新政治家》杂志2009年6月25日文章:东方新升起的太阳(作者:马丁·雅克/Martin Jacques)
中国会在下一个五十年中成为世界发展的中流砥柱。但是中国的优势怎样施展出来?西方国家会不会因为这个新崛起的国家而产生挫败感,而且准备对其有所措施?
在过去的两个世纪里,存在着两个全球性的主导力量:在1850-1914年间的英国,以及1945年至今的美国。在历史上,美国的影响力比任何国家都要大,但是这样咄咄逼人的影响力自始自终都带着强权的意味。意大利的马克思主义者安东尼奥?格拉玛斯详细概括了霸权主义的定义,这个定义中说明霸权主义是由强迫与妥协,武力与领导权共同作用的产物。虽然霸权主义的定义起初发展起来是为了解释社会力量的本质,后来衍生成与国际关系有关。现今的定义超越了霸权主义所设定的最初的概念,不断被人讨论,又被重新定义,权力永不会保持平衡静止,权力是流动的。
其实这也不是绝对的。即使美国拥有几乎与其他国家总和相当的军事火力,那也并不是意味着他可以随便就发动灾难性的伊拉克战争——美国不可以为所欲为。而且,当美国极力推崇军事的时候,其经济优势就会逐渐缩水。虽然美国是拥有世界领先的政治军事的超级大国,它所影响遍及一个地区到另一个地区,这个半球到那个半球——但是在某些情况下它也是有其局限的。举例来说,除了美国快餐市场的关键部门以外,美国的烹饪技术没有什么全球性的影响力。那么中国呢?中国的领先优势将会反映出本国历史与当代之特色。
除了中国历史悠久或者昙花一现的发明物以外,中国历史中最显著的特点就是:随着罗马帝国的衰落,欧洲分裂成几个部分、最终成立若干国家的时候,中国却悖其道而行开始合并了。这种合并确保了其文明得以延传,也为中国的特色与影响力奠定了颇具规模的基础。合并如果不是中国最基本的意识,就是与中国联系最为紧密的主张。
在中国的历史上的其他方面,也可能使世界的意识结构发生重组。举个例子来说,事实上很多发明创造先源于中国,然后陆续传到其他地方。所以这就打破了在西方流传着“西方拥有历史上的最具创新性的文明”这个神话了。郑和下西洋要早于那些像哥伦布一样的欧洲伟大航海家,这个事实恰好就是这个重组的过程。为大多数人接受的是,在欧洲人感觉的中,航海技术还不够发达的十五世纪初期,郑和就开始了他一连七次的航海旅行了。在这一系列的航海中,他游历的地方包括:现在我们所知的印度尼西亚、印度洋还有非洲的东部海域。欧洲伟大的探险家们,包括瓦斯科·达·伽马与哥伦布,他们标志着欧洲殖民地时代的开始。而另一方面来说,对于中国人,郑和的航海旅行却没有如此辉煌的结果。在中国明代时期,根本没有诸如“海军部”这样机构的设置。郑和的旅行没有了下文,这些旅行仅仅证明了明王朝曾经浅尝了航海探险。郑和的任务既非为了殖民地也非别有用心的考察。这些旅行所完成最有影响力的任务就是他们要在所知的世界范围内宣扬中国的权力与威望。中国人无心去探索未知世界,但是中华帝国却很关心在已知领域中别人是否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与权威。
世界已经习惯去将一个民族视为一个国家。这是欧洲统治时代所遗留下来的产物。民族的集合并不是合并以后的单一民族国家。但是只有单一民族的国家才为全世界所认可。从1911年辛亥革命,中国一再将自己界定为单一民族的国家。但是就像我们看见的,中国的概念确实极其不同——中国是一个单一文化的国家。就是这种文化的范围尺度使中国具有特殊而少见的品质。早期中国的典型特点使其成为了单一文化的国家:重视统一,重视国家的力量,具有向心力,以中庸大国自居,家族观念,甚至传统的中草药——这些都能彰显中国独特的文化。
简而言之,中国是一个与西方截然不同的典范,代表着一个风格迥异的政治传统——一个后殖民地时期、发展中的国家,这是一个带有儒家风格的共产主义为主导思想的社会体制,而不是向西方一样的民主政治。
在国家与国家之间普通的关系不可能是建立在特殊利益上的。相反,美利坚合众国是欧洲移民的产物,这个国家是由欧洲人连同非洲的奴隶建设起来的,自恃为新世界。
中国的崛起不需要等到欧洲的衰败,也不需要等到美国不再是超级大国为止。至少欧洲已经准备应对不测风云了:欧洲花费了半个世纪去改革,希望借此延缓衰败的速度。中国源于与西方国家截然不同的文化历史根源,以及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会引起西方国家的挫败、迷茫和不舒服的感觉。对于英国来说,面对美国是一回事,面对中国却是另一回事——与中国没有任何共同点,无论是文化还是政治体制。对美国来说,这将意味着不再独自占有整个世界——这就是谁有权力决定着世界主要发生什么事情——这是最深远的影响了。中国崛起了,西方的普遍观念不再是世界的普遍观念了——西方的价值观和见解就会逐渐变得失去影响力。
中国作为在世界发展中浮出水面的中流砥柱,将会对相对的一切产生影响。西方国家已经习惯了将世界当成他们自己的世界,国际团体当成他们自己的团体,国际的制度就是他们自己的制度,世界流通的货币——叫做“美元“——也是他们自己的货币,世界通用语言——英语——也是他们自己的语言。西方渐渐会发现,让他们极为苦恼的是,世界不再只是西方的了。而且,西方国家会进一步发现自己与那些曾经受他们控制的其他国家——也就是那些曾经名义上要向西方学习的国家,处于同样的地位。第一次,逐渐走向衰败的西方不得不需要向其他文化与国家借鉴,还要向他们的长处学习。美国在经济、政治与军事方面经受了长期的创伤。美国发现自己在心理上、感情上甚至是否能继续存在的方面产生了危机。美国中期的倒退却表现得不怎么漂亮——世界一定也希望它不至于太难看。(葛文婷编译)
本文选自马丁·雅克(Martin Jacques)著《当中国统治世界:中央王国的兴起与西方世界的终结》一书(When China Rules the World: the Rise of the Middle Kingdom and the End of the Western World,Allen Lane公司6月25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