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藏与公用

时间:2012-05-30 10:56   来源:新民晚报

  在今年的嘉德春拍上,唐弢先生收藏的郭沫若、叶圣陶、朱自清、巴金、冰心等人的手稿,少则几十万元,多达上百万元拍出(一页啊!),颇引热议。我向来以为拍卖场上完全是周瑜打黄盖的买卖,不劳我们插嘴。我的第一反应倒是:公立博物馆、图书馆等机构今后征集文物越来越困难了……

  我并不反对民间收藏介入这个领域,从某种意义上,他们无形中也促动了全社会对于文化财富的珍惜和热爱。公共机构虽然有人多“势”重之优,但也出过丢文物的丑闻,或者锁在大柜里谁也看不到等同它不存在的事情。可是两相比较,文物在公共机构从保藏、研究乃至调用上肯定比私人要造福“最大多数”。这一点,郑振铎先生在六十多年前就曾谈到,并一直致力于让民间私藏化为公有的工作。道理是这么讲,但文物一旦入私人手中,宝爱有加,也有可能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便不见天日;而在公共机构中,不论手续多么严格或繁琐,研究者总是有条件可以去查阅。

  千万不要低估那些上拍东西的价值,单就现代文学研究而言,谈到新发现的史料或者作家的集外文,与其去读《新文学史料》,还真不如去看拍卖会图录——这也是现代文学研究者的“田野”考古,这些史料的发现有可能增补历史细节、改变对作家的评价,甚至重写文学史。以巴金为例,从他保存的读者来信可知,他曾经给无数读者回过信,然而目前搜集到的他致读者信恐怕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巴金一生信奉“把心交给读者”的创作原则,这些与不同读者之间的交流如果有机会汇集在一起,将是研究他创作和思想的重要史料。有位著名作家的后人曾对我说过:能否呼吁一下,那些书信、手稿拍卖之前复印一份给作者家属呢?我们不要原件,只要其中的信息。其实很多学者也是这么想的,但从现实看,也只能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那么,只有寄希望于藏家是个慈善家了?也不尽然。我还希望藏家也是位研究者,能够懂得自己藏品的价值,能够及时将它们的内容整理、公布出来,惠及学界。北京的藏家方继孝就这样,他已有多卷《旧墨记》和《碎锦零笺》等著作。不过,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比如方继孝藏有数量相当丰富的陈梦家、赵萝蕤夫妇的档案,其中包括140余封夫妇俩的通信,还有三四百封现代文人致陈梦家的信,在方继孝写出《陈梦家往事》之后,我一直期待着更多原始文献的整理、出版,但可能因种种原因,至今仍然没有如愿。就此我也在想,一些私人藏家能否与专家学者充分合作,共同整理和研究那些藏品?我知道,长期以来,收藏界和研究界相互看不起,收藏者觉得研究者手里没有货,而研究者认为收藏者没学问,其实这都是较为极端的看法,两者友好合作,不是双赢吗?

  那么,公立机构就在一旁干瞪眼,完全出局了?未必。除了在今后的经费预算中,合理安排相当资金关注拍卖市场,不要错过必得之物外。尤为关键一点是要“善待广用”:善待捐赠物,让捐赠者心安,确信自己的东西总算找到了一个好的去处,一片真心才能感动四方;广用是要让它们发挥应有的价值,及时整理、研究,让更多人可以调用,而不是烂了也不让你见到灰,无私服务才能得到无私回报。不断提高自己的信誉度,相信也会有越来越多的有长远眼光的文献拥有者,甚至一些民间收藏者,还是愿意把文献捐赠给国家。人生一世,如果想明白,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为个人永久占有,百川归海、化私为公未尝不是大道。(周立民)

编辑:高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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