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说“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我们多么希望,这起事件在本质上是此言的现代版和中国版。然而很遗憾,利益争拗的事实离我们的期待距离颇远。
近日,中国科学院院士王正敏被其学生王宇澄举报涉嫌学术抄袭、院士申报材料造假一事,受到广泛关注。上周,复旦大学及其附属眼耳鼻喉科医院特意组织情况通报会,回应了王宇澄的一系列指控,并有意透露了其作为“负心之徒”的形象。
在学术不端早已成为公众诟病的当下,这起事件引发公众关注和共鸣,是不难理解的。当一些学者教授因为学术节操、师范师德的瑕疵而遭遇人生与事业的滑铁卢,当论文抄袭、骗取科研经费在小圈子内成为公开的秘密,可以想象,这种来自堡垒内部的举报杀伤力之大。
院士王正敏是否涉及“抄袭”、“造假”?目前以双方所述,所谓“论文造假”,基本属“一稿多用”(著作和杂志都用)、“一稿多投”(国内外刊物都用)、“鱼目混珠”(将一些非研究性的小品文填报成论著);所谓“学术抄袭”,则是指王正敏专著中的100多幅耳部手术的手绘图,与其导师乌果·费绪教授专著中的图片相同,但未注明来源。尽管瑕疵明显,但平心而论,与此前一些学者被曝光的严重抄袭造假行为相比,这些问题并没有击穿很多人的容忍底线,也与校方此前发布的调查结论大致相似。
这起事件,最终真相到底如何?是否存在其他涉嫌学术不端、徇私舞弊的行为,还有待观望。而在这场公案的围观中,我们不能不去反思——原本应高度默契、和谐共赢的师徒关系,何以矛盾激化到抹黑对方的程度?这背后的诱因、环境又何在?
两千多年前,亚里士多德在质疑老师柏拉图的哲学理论时,说出那句著名的“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名言。我们多么希望,这起事件在本质上是此言的现代版和中国版。然而很遗憾,利益争拗的事实离我们的期待距离颇远。王正敏说,在自己申报院士时,王宇澄“通过其在中科院工作的亲戚,介绍王正敏与两三位院士见面,请他们做推荐人”;随后,王正敏学业和业务上投桃报李,甚至对“业务水平一般,此前7年未获晋升,毕业时未通过评审”的王宇澄,“自己坚持将他留在了眼耳鼻喉科医院”,并破格亲自带过他几例难度比较高的手术,申请科研项目时也为其挂名;再往后,王宇澄提出非分的“爱徒培养计划”,但是显然双方谈崩了。这让我们想起复旦大学新闻中心主任方明对这件事的评价:“是师道沦丧、师徒关系变异的结果。”
我们不能苛求学术圈不谈“利”。学者也是理性经济人,广义上说,利益关系是人类社会的基本纽带,古今一,中外同,国外研究机构中也普遍存在师生之间分享利益的“学术共生”现象。但这种利益关系应该是纯粹的、有一定之规的,从师生阶段的“教学相长”,到共事阶段的“合作共赢”,都应遵循平等、规范的原则。我们也不能苛求学术圈不谈“人情”。中国从传统文化上就是一个“泛人情社会”,强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传统需要尊重,但人情不应穿越制度红线,不应成为暧昧的“后门”,必须“发乎情而止乎礼”。事实上,国外学术相对更规范的一些国家,师生关系中也是工作关系、朋友关系并存的,即所谓“良师益友”,只是这两种关系的“度”掌握得更好。
这也正是国内学术圈存在的现实问题——有时利益导向过浓,以至于显得过于现实和世俗,导师成为“老板”,学生沦为“马仔”,丧失了学术独立、思想平等;有时则“讲人情”过甚,以至于原则和学术能力都成为橡皮泥,正如王氏师徒一度在学术和业务上超越原则的“相互帮助”。异化的师徒关系,其实正是变质的学术气候的缩影。气候不涤荡,师徒关系难回归正常。(徐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