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以宁:无民不稳,无民不富,无民不活

时间:2010-02-04 14:43   来源:中华工商时报

  长期以来,有三句话在社会上广为流行,即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这是很有道理的经验总结。根据近十几年来我国改革开放的新情况,除此之外,还应该补充三句话:无民不稳,无民不富,无民不活。

  一、无民不稳。这主要是指如果没有民营经济,社会是不能稳定的。过去,我们讲无农不稳,是就农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而言。如果农业衰落了,粮食不够吃,就会引起社会不稳。今天,我们讲就业始终是最重要的问题,而没有民营经济,就业问题不能解决,社会就不能稳定。

  2008年11月,我在西欧讲学时,有位经济学家不断问我说,在西欧国家,经济每年增长2%-3%,就业就不会出问题,因为每年新适龄就业者已经填补了退休人员的岗位。而中国经济增长为什么非要到9%-10%?增长6点几,你们就那么慌,好像要出大事了,还不能解决就业问题,这是怎么回事?我说,中国有自己的国情。

  你们工业化已经二三百年了,农村的劳动力都释放完了。欧洲现在的农业人口只占各国人口的百分之几,还都有家庭农场,有自己的房子,而且生活条件跟城市一样,在社会福利保障方面也跟城市一样,干嘛还要出来打工?外出打工是他祖父、曾祖父当年干的事情,他才不必呢!但是,中国的城镇化速度太慢,城乡二元体制长期存在。城镇化速度怎么个慢法?新中国刚建立时,城镇化人口只占20%,建国60年才增加到45%,还有55%是农民。在城乡二元体制下,他们随时准备从农村出来打工。

  现在的农民工是新生代农民工,和上世纪80年代的第一代农民工不一样。那80年代出来的人是壮汉,有力气,建筑业、修路、采矿什么都干,但是他们的根是在农村的,在外面赚了钱是要回家盖房子、讨老婆、生儿育女的,因此多半不会在城里住下。

  新生代的农民工不仅是因为城市收入比较多而出来打工,更重要的是向往和城市居民一样的社会地位。城里人有社会保障,他们没有,其子女也不能到公立学校上学,家属有病上医院也跟城里人待遇不一样。这就决定了他们要求分享和城市居民一样的改革开放成果。他们的心根本不在农村,但在城里又很难找到工作,就只能到处转。在这种情况下,中国人的就业压力就大了。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必须靠发展民营经济,因为民营经济可提供新的工作岗位。民营经济把新增劳动力的75%都吸收了。如果民营经济不能解决就业问题的话,中国就始终是个不安定的社会。所以,说无民不稳,这完全是有道理的。

  二、无民不富。什么叫富?富当然首先跟经济发展有关系。如果国民经济不发展,就业问题不解决,人怎么富?只有国民经济发展了,收入才会逐年上升。不仅如此,还一定要认识到创业的重要性。说创业致富,这充分表明每一个民营企业的投资者跟经营者都是在创业,每一个个体工商户都是在创业,甚至每一个农民也都是在创业。土地承包以后,农民的地价就提高了。为什么?因为农贸市场开放了,他们生产的那些紧缺商品,比如鸡鸭鱼肉等,农贸市场都有了。他们参加农贸市场就是创业,因为他们是为市场生产的。所以,一定要看到广大农民也是创业者。

  养殖大户、种植大户……就更是创业了。今天的民营企业中不少人是过去几年毕业的大学生,自主创业了,一出校门就投到创业中去了。有些还是过去的打工仔,也自己创业了,因为就业到一定程度以后,只要有了人脉,有了关系,懂得经营,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就合伙创业了。这种创业,今天很多是跟自主创新结合在一起的,因为创新有个专利,他们就据此创业了,创业又带动了就业。

  民营经济的特点是机制灵活,自负盈亏,有积极性,为创业致富准备很好的平台。由此可以看出,没有创业的精神,是不会有创业成绩的。对创业者来说,一定要善于发现机会,善于开拓市场,善于经营管理。这样,随着民营经济的发展,创业者会越来越多,今后还将形成一个自主创新的高潮、一个自行创业的高潮。

  三、无民不活。什么叫活?不仅是指市场完善、有活力,而且还指有活力的市场是跟机制连在一起的。可以这么说,市场是个大型搅拌机,各种生产要素投进去以后,就在里面自行搅拌,这就叫“资源配置”。

  如果说市场是个大型搅拌机,那么,动力来自何方?其实,它跟真正的搅拌机是不一样的。真正的搅拌机都有一个外接电源,电源开关一开,搅拌机就转起来了。而市场没有外接电源,怎么转动?就看参加市场的企业有没有活力。假定都是过去那些计划经济下的国有企业,就没有活力,就是有病的企业。得了什么病?“半身不遂”了,“老年痴呆”了……得了这些病,怎么能把市场这个大型搅拌机转动起来?而在改革开放以后,无数民营企业进入市场,机制灵活,市场这个搅拌机就转动起来了。这就是活。对此,我们应该有新的理解。

  通货膨胀有两种形式,一是隐蔽的,一是公开的。计划体制下不是没有通货膨胀,只不过那是隐蔽的通货膨胀。表面上物价没有上涨,但是有钱买不到东西。这就是隐蔽的通货膨胀,表现为市场活力不足。

  市场经济条件下是公开的通货膨胀,其中之一叫结构性通货膨胀。它不是由需求过大造成的,而是关键性产品供给不足造成的。比如国际输入型的结构性通胀,就是因为国际上石油涨价了,铁矿石涨价了,甚至粮价上涨了,引起国内物价上升。这种通货膨胀靠什么解决?不是靠紧缩解决,而是靠增加供给解决。

  这样,民营经济就可以起到重要作用了,因为民营经济信息灵通,流通渠道宽敞,又有增加供给的积极性。应对结构性通货膨胀,就应该更加鼓励民营企业,鼓励自主创新,鼓励更多的人创业,这可增加供给,有助于抑制结构性通货膨胀。所有这些都说明,“无民不稳,无民不富,无民不活”这三句话是符合当前实际的。

  由此,我们应该得出一个什么样的结论?既然民营经济在国民经济发展中有重要作用,那么,当前就应该为民营经济参与公平竞争创造良好的环境,清理不合理、不合时的政策法规,降低创业门槛,实行“非禁即入”,政府采购对民营企业的产品应一视同仁等。

  我们要切实有效地解决民营企业、个体工商户“融资难”问题,这对解决就业最有好处。投资一条铁路,对长远经济增长是有必要的,但能解决几个人就业?投资上百亿办一个大型工厂,能解决几个人就业?其实,只要政策到位,融资问题就可解决。每一个个体工商户增加一两个帮手,把亲戚的孩子都弄来帮忙;每一个中小企业增加三、五个人,从全国来算就能增加几千万人甚至上亿人的就业。

  中国的城镇化过程是蕴藏着无穷商机的。城镇化每年提高一个百分点,30年以后就可达到75%。那时候,全国人口大概是16亿,即4亿农民、12亿城市人口。也就是说,这些年里,每年都要有1000多万名农村剩余劳动力进城。这么多人进城,就要盖住房、拓宽马路、办学校、办医院、办文化活动场所、建公共服务设施等。全世界还有比这个更大的商机吗?中国城镇化会带动整个国民经济向前发展。而在这种情况下,民营经济具有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所以更要扶植其发展。没有民营经济,就不可能实现城镇化。【厉以宁 作者为中国民(私)营经济研究会顾问】

编辑:马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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