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林州称停止供暖事故源于当地政府误判

　　从2011年1月5日开始，河南林州市民被停止供暖。对此，林州宣传部门解释称，事发前，他们本以为停止供暖之后可以依靠一个替代的供热改造系统保证全市的供热。但是在实际的运行当中，发现这个供热改造系统的效果与他们当时实验的效果存在着差异，水温达不到理想的状态，所以就只能够临时地停止了供暖。央视《新闻1+1》2011年1月12日播出节目《林州：被停掉的“温暖”！》，以下为节目实录：

　　导视：

　　林州市民：几年了，一直有，所以我们也习惯了一直有暖气，突然之间给停了。

　　解说：停暖、限电，零下十度的腊八，寒冷，手足无措的河南林州市民，这不是突发事故，这是正式的通知决定。

　　林州市长热线：暂时我们不了解，没有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解说：何时供暖？何以取暖？为何没有备案就关掉主要供热电厂。一个“停”字，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林州市民：你应该提前是不是统筹有个安排。

　　解说：节能减排，造福市民的长远考量；停止供暖，危及百姓的仓促之举。到底是谁制造了这样的紧张？《新闻1+1》今日关注：河南林州被停掉的“温暖”！

　　主持人(董倩)：欢迎收看《新闻1+1》。

　　每年到了年底的时候，各地政府都要纷纷推出送温暖的举措，本来这是一个形容词，是个比喻，但是今年在河南的林州，这个温暖却变成了一个名词。因为当地的老百姓已经被停暖气7天的时间了，他们热切也急切地希望，当地政府能够及时地送来温暖的暖气。

　　(播放短片)

　　解说：昨天，腊八，河南林州的最低气温零下十度，但很多市民却没有办法御寒，因为暖气停了。今天我们的记者赶到哪里，在一个小区看到了停止供暖的通知。

　　林州市民：几年了一直有，所以我们也习惯了一直有暖气，突然之间给停了，老人嘛，他总觉得省点钱，没有就没有吧，但是这个情况不行，确实早上、晚上出来真受不了。

　　解说：这一次大规模的停止供暖开始于1月5日，当地的市民李先生说，当天停止供暖后，市民就纷纷向各部门反映情况，当地新闻称，“供暖两天内就会恢复”。可到了1月8日，他却接到了居委会的通知，让他们各家到热力公司领取供暖费，今天小区已经贴出退还居民取暖费的通知，但是对于何时恢复供暖却没有任何消息。

　　林州市民：有的去领了，有的也不太知道，你爱领的你就赶紧来领，你不领的就拉倒。

　　解说：今天已经是林州市停暖的第七天，停暖面积已经达到了20万平方米。据报道，近5000余户面临着冬季停暖的问题。在林州老年公寓院内，提前购置了足量煤炭，在老人的每套房间安装了小型锅炉，帮助入住的老人们抵御寒冷。在林州实验小学，期末考试临近，学校不得不紧急给孩子们配备了电暖气。

　　林州市民：学校就没有暖了，要是大型的学校，以前有暖气的这种，那它就是赶紧去弄它的炉子，要不就是开空调了，孩子那小脸、小手能看出来，都是两层棉，毛衣再穿上棉袄。

　　解说：而对于普通市民来讲，本以为能靠电暖来救急，但这段时间来林州市区却频繁停电。

　　林州市民：拿那个瓶子或者热水袋，灌点水，有老人，有小孩的，先塞在被窝里，这样不暖和点儿嘛。

　　解说：突发的停止供暖，断续的电力供应不足，给林州市民冬天里的生活带来种种的不便，而这一切，当地公众猜测与优创电厂的关停有关，据了解林州共有碧坤和力源两家热力公司，前几年，两家公司的主要热源就是优创电厂，而作为国家节能减排关停对象，优创电厂被限时在去年年底关停，但是直到1月5日，电厂冷却塔被拆除。

　　林州市民：我们离炸掉的这个锅炉比较近，我看着有三四天了，邻居就说把锅炉炸掉了，炸掉了就停止供暖了。

　　解说：而在林州市群众网站的群众热线中，当地供电局对停电问题给出的答案是，“停电的原因是受全省电煤形势紧张，发电能力大幅下降，在高峰期供电缺口较大的情况下，依据林州市发改委下达的有序供电，紧急避峰错峰方案，紧急调整供电负荷所影响。”

　　面对种种疑问，记者尝试拨打林州市长热线，一直占线的电话终于在半小时之后接通。针对停暖的一系列问题，对方的工作人员给出了这样的回复。

　　林州市长热线：暂时我们不了解，没有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记者：也就是说现在停暖的原因、停暖的范围，为什么停暖，你都回答不了我，是吗？

　　林州市长热线：我没法解答你这个问题。

　　解说：市长热线无法回答，而被停暖的市民已经无法等待，一年中最冷的时期已经来临。

　　林州市民：老百姓只能猜测，就是说这个流传、那个流传，但是甭管怎么说，肯定是有问题了，你应该提前是不是统筹有个安排。

　　主持人：本台记者王涛今天下午到林州专程对这件事情进行采访，我们来了解一下最新的情况。王涛，今天下午你到当地采访了官方的什么人？他们给出的原因是什么？

　　王涛(本台记者)：今天下午我们采访到了热力公司的负责人和当地的宣传部的有关人员。

　　主持人：宣传部门给出的停暖气，以及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他们的解释是什么？

　　王涛：他们的解释是这样的，首先两个供热公司，力源跟碧坤他们使用的热力的来源是来自于优创电力厂的。根据国家的有关规定，优创电力厂是属于一个高耗能的企业，也就是说在去年2010年的年底是要进行关停的。所以他在今年的1月5日对优创电力厂的冷却塔进行了爆破，等于说现在整个优创电力现在是不能工作了。不能工作之后，就不能够为两个供热厂来提供热源。

　　当时宣传部门告诉我们，实际上在下半年的时候，他们对这个已经做出了预案。当时他们是寻找了一个名字叫电磁感应技术的一个供热改造系统。当时，12月份又请了许多专家来论证，这个电磁感应技术到底能不能保证这个电厂的热在停供之后，能够保证全市的这样一个供热。当时也进行了试验，当时的试验是很成功的，所以政府部门的这些人员就认为，这个电厂炸掉之后，应该是保证全市的供暖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在1月5日之后，当电厂停止了供暖之后，他们就启动了这个电磁感应技术，对全市进行供暖，但是在实际的运行当中，发现这个电磁感应技术运行的效果与他们当时实验的效果存在着差异，水温达不到理想的状态，所以就只能够临时地停止了供暖。

　　主持人：是临时还是永久性的？

　　王涛：当地宣传部门给我们的答复是，现在还正在对电磁感应这项技术进行调整。至于什么时候调整好，现在他们也正在努力当中，如果进行顺利的话，还有可能会恢复供暖。

　　主持人：这是官方的回应，那么你了解到当地的老百姓，那些住户，停了暖气一个星期的时间了，他们现在的需求是什么？

　　王涛：他们需求肯定是突然降下来的温度，让他们肯定是有点适应不了。今天我们采访的时候，刚好就是在门口碰到由当地的居民正好是骑着电动车要出去买一些电热设备。他们就是说屋里现在只能靠空调，但是空调因为房间比较大，可能开着的话，整天开着也是不能够满足温度的需要。所以他们现在正在准备去大街上选购这些供热的设备。

　　主持人：这是两方面，一方面是自己赶紧想办法，自己去御寒、过冬，另外一方面，对当地政府有没有什么样的要求？

　　王涛：采访当中他们也提到了，就是说政府在停供暖之前，应该做好预案，做好准备，最起码知道不能供暖了，应该提前告诉大家，让大家心里有个准备，好应对这个，感觉好像是通知的时间太晚了，大家知道屋里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之后，才看到这个通知。

　　主持人：好，谢谢王涛给我们带回来这个具体的情况。

　　王教授，我们其实在王涛给我们介绍这个具体情况之前，我们也看到了人民网的记者对此进行了采访，当时没有对人民网的记者做任何的解答，但是对我们记者已经给出了答案。从他的答复里面看到，不是没想办法，而是想了办法，办法失效了，您怎么看待这个解释？

　　王锡锌(特约评论员)：首先，我们当然都希望，林州的宣传部门给出的这个所谓原因的解释，它不是一个危机公关的预案，它是一个真正的应对当时电厂要被拆除所做出的一个预案。如果是这样的话，实际上整个预案其实我们可以看到，从片子中的介绍，整个预案的设置和它整个运行，应该说还是存在一些差错的。因为你1月5日决定炸掉这个锅炉了，炸掉这个电厂了，但是你12月份才进行专家论证。

　　主持人：而且我们北方的供暖习惯是11月15号开始供暖。

　　王锡锌：没错，没错。

　　主持人：你要真想解决这个问题的话，你应该在供暖季之前，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

　　王锡锌：当然应该是这样。所以整个预案的论证、调试等等，应该说存在着非常大的疏漏，而这种疏漏，我觉得当地应该是估计到，如果没有估计到这种疏漏的存在，导致了电厂被炸掉以后，热源被切断，这个温暖也被停掉，那么这时候显然是有一个重大的责任，需要去问谁应该承担这些责任，到底是那些专家，还是我们制作预案和管理预案的这些部门。这是一个，另外一个，就像我们短片中，其实当地老百姓的要求很低了，他只是说你如果有预案的话，应该告诉我们，你应该采取预案，应该保证预案能够成功，即使这个预案真的出了问题，那么你应该尽快地告诉我们。

　　其实我们看到，现在媒体披露的林州停暖这件事，在事件刚刚发生的时候，当地政府给出的解释是只要停两天马上就可以供暖。但是结果三天过去了，非但没有来暖气，而政府又让民众，你们可以去把这个供暖费拿回来了，这个意思是什么？这个意思就是可能这个冬天就没有暖气了，前后的事实信息披露也是矛盾的。

　　主持人：您刚才说当地政府制的这个预案，预案、预案，就是预先应该让大家知道的这么一个方案，不仅政府制定出来，我制定出来了，更重要的是供暖是跟我每一个人有关系，你应该让我当事人知道，怎么可能说这个预案都失效了，我都不知道。

　　王锡锌：所以我刚才说了，我们当然是有一种假设了，这种预案我们最好不要看到是当地政府为了应对现在这样一种情形而做的危机公关的预案。其实真正的预案应该说它首先应该对当地的民众，受影响的那些人应该对他们告知，另外，要广泛地征求意见，同时应该要注意到，这么长的时间，你不能等到年底，甚至已经过了那个节能减排最后一个期限了，才仓促地来进行论证，来进行相应地拆除原来电厂的措施，这种预案本质上可以说它有和无，其实差别都不大。

　　主持人：数九寒天，最不愿意看到，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就是暖气被停掉，但是这件事情就是发生了，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发生这件事情又给后面提供哪些经验和教训？我们的节目稍候关注。

　　(播放短片)

　　解说：今天我们的记者来到优创电厂，看到这里的几座冷却塔已经被拆除，据了解优创电厂自6年前投入使用后，一直是当地两家热力公司的主要热源。

　　林州市电业局工作人员：国家上大压小政策出台之后，限于这种环保、节能考虑，所以说地方小火电全部都已经停止了。

　　解说：关停小火电是国家“十一五”期间“上大压小”的要求。其实林州市也早已经开始了“上大”。2009年6月，大唐林州热电联产机组项目已正式开工建设，这个项目正是为相应国家“上大压小”，节能减排而实施。原本计划于2010年年底建成投入使用，而大唐林州要代替的就是包括优创在内的14组小机组。至于“关小”，林州市也早有计划，在2008年林州市政府的一份工作报告中，曾提到“林州市优创公司一台5.5万千瓦机组为保障城区供热，经上级部门批准，待大唐机组建成后，将予以关闭，那么优创电厂的关停最后期限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在这份2010年河南省节能减排主要工作目标责任分解表中，各项任务都有具体的时间限制，可是“上大压小”、“关停小火电”的进度要求确是空白，这是否意味着林州还有争取继续留存的空间，我们尚无法得知。而我们看到的是，今年1月5日优创电厂拆除了冷却塔。

　　王涛：我现在是在林州市清华园的幼儿园里，我们可以看到，自从停止供暖之后，这家幼儿园的小朋友现在是穿上了厚厚的棉衣，这个班里的小朋友的供暖工作主要是靠这台空调，可以看到，由于这个班里的面积比较大，所以现在室内温度还是比较低的。

　　解说：事实上大唐林州项目还没有建成，这就意味着关停优创后，市区供暖将成为问题。据相关媒体报道，在停暖前，林州市领导也表达了两难的困境，因为关闭优创电厂是死任务，不能因为供暖而耽误完成节能减排的任务。不过就在林州市政府网站上，有一条新闻，《代市长王军夜查城市供暖》。文章说到代市长王军在1月5日晚走访力源热力公司，表示力争在最短时间内将供热系统维修成功，让群众温暖过冬。而作为优创电厂的暂时替代，中升钢铁有限公司将为林州市的两个热力公司供电。

　　林州市优创热电有限公司前工作人员：中升钢铁公司是一个民营企业，根本不解决问题，它不是电厂，它是一个焦化厂，搞焦化，煤经过加工之后搞焦煤，以后有一点点燃量，另外供热关岛要重新建，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

　　解说：旧的拆除，新的未建成，代替的没有能力，停暖似乎就成了无奈的结局，而林州市市民在接下来的两个多月供暖期内，是否也不得不去承受这无奈的寒冷呢？

　　主持人：王教授，是不是因为要完成国家的节能减排任务，所以当地民众才要承担这个被停暖气这么一个后果，是这种因果关系吗？

　　王锡锌：毫无疑问，不应该是这样的因果关系。因为从节能减排的一个战略举措来看，我们的确是需要对目前这样一种高能耗的、污染环境的一级产业进行调整。所以国家的战略意义上来说，这个选择当然是对的。但是很遗憾，我们看到在林州这个个案里面，其实他在当地政府的官方文件里面也讲到了，似乎要把节能减排和这次的停暖要建立起某种因果，因为这个文件里面说了，节能减排是死任务，不能够因为供暖耽误了节能减排，好像要建立起一种联系。我觉得这应该是在转移这一次停暖的问题，转移人们的视线。因为如果说要完成节能减排指标的话，它应该是有一个连续的过程，有一个时间表，应该要做好衔接。请问，在1月5号之前，你的时间表在哪里，你有没有做到这个衔接。难道说节能减排就一定要在这个数九寒冬，以停掉五千多户人的暖气作为代价吗？这两者毫无疑问不应该建立起联系。

　　主持人：刚才短片里面，我们也相对比较客观地形容了当地政府的一种尴尬。因为一方面是硬任务，一方面是硬指标，哪个都不能做不好。但问题是他们现在陷入的这种尴尬，是注定要完成这个，就一定要完不成那个吗？还是说这个尴尬是自己导致的？

　　王锡锌：我觉得至少在这个个案中，人为的因素肯定是占大头的。因为按照林州自己当地的规划，其实一个原来的电厂，因为是高能耗的，所以早就决定要拆除了。因此决定要建一个新的、能耗更低一点的，热效率更高一的这样的一个新的电厂。这两者本身是可以衔接起来的。问题就变成为什么没有衔接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是不是可能是因为我们在别的地方看到的，已经发生过的一些事情，就是整个节能减排的过程中，平时不算账，一到最后看完不成指标了，马上冬天来了，年关来了，算总账，算总账的代价可能就人为地制造了节能减排和当地供暖、供电的紧张关系。

　　主持人：换句话说，我们体会地方政府的难处，但是这个难处绝不能把它作为一个借口去搪塞。

　　王锡锌：其实这种难处我觉得在整个节能减排指标分解到位之后，大家都能感受得到。为什么在一些地方没有发生这种停暖、停电的情形呢？有可能我想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时间表上，每一步，一步一步做，平时把功课做足了，而不是到了某一个点，马上要交作业了，一看没办法，只能让老百姓来买单，这种做法我觉得是造成这种矛盾的主要原因。

　　主持人：而且我们就看，就是把自己逼到一个绝境上，其实就像地方政府所说，有硬指标要完成节能减排指标，还有硬任务，就是要供暖，在二选一的时候，他们也没有选择给老百姓供暖，而是满足了要完成硬指标。

　　王锡锌：没错，这种情况在我们今天讨论的林州个案中看到了。其实在这个之前，在去年，因为去年是“十一五”的最后一年，许多地方都要完成节能减排的硬指标，这种指标我觉得“硬”这是没有错的，但问题是完成硬指标的同时，如果没有做好衔接的话，最后就会带来一个当地老百姓利益受损的问题，那么在这两者之间，人为制造的尴尬到底如何来化解，我们很遗憾地看到，一些地方采取的是宁可得罪当地百姓，也不愿得罪上级，因为上级在这里面是，这种节能减排的指标可能是一个一票否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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