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颊伤口内外的子弹碎片 估计有300多片
夜更深了,许许多多的朋友自四面八方涌入,每个人都过来拥抱我,有人安慰我“吉人自有天相”、有人鼓励我要“坚强”,每个人都告诉我“我们会替胜文祷告”,我仍然无泪,至今我才知道伤痛不尽然是以泪水传达的。战哥一言不语的陪在身旁,无言的我们盯着手术室,期盼着我们的儿子赶快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恐惧愈来愈深。主啊!请你垂怜,更请您保佑胜文,他是一个好孩子,他的妻子还好年轻,两个孩子也都还小,小儿子安捷还没有叫过“爸爸”,他一定要留在世上照顾他们。万能的主,恳求你垂听我的祷告。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打开,一位戴着白帽、穿着白裙、戴着口罩的女士,像我们久候的天使,翩然出现在我们眼前,她说:胜文一切稳定,医生们正替他清除两颊伤口内外的子弹碎片,估计有300多片,这些碎片都非常小,小到必须用针来剔除。这要非常仔细,而且非常重要,否则残留的子弹碎片会影响伤口的愈合。她并未言及胜文其他的伤势,但是不是胜文的命保住了?
认识、不认识的朋友,络绎不绝的来到医院,周锡玮县长赶到,他表示看过完整的录像带,画面上清楚显示凶手跑到舞台,用枪抵住胜文的头、朝胜文的头上开枪,凶手看到一枪未击中要害,就立刻转到胜文身后,用枪指着胜文后脑,准备再补一枪,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胜文背后一位男士奋不顾身的制伏凶手。
贯穿胜文颧骨的子弹,则打中舞台下方民众黄运圣的头颅,造成他当场死亡。我听着周县长血淋淋的具体描述,颤抖得更厉害,各种情绪齐涌心头,我感谢上帝的恩典;我感谢拯救胜文这位素昧平生、见义勇为的朋友;但我更难过的是这位无端受枪弹波及的朋友,他家人的伤痛将如何安慰。
凌晨2点多钟,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躺在病床上的胜文被推出来,麻醉尚未退去,他的脸包满纱布,两颊依然肿胀,鼻子里塞着棉花,医师告知:因为子弹穿过鼻窦,怕鼻梁塌下来,所以必须将气球放入扩张,再塞入棉花以便支撑固定。也因此胜文无法以鼻子呼吸。胜文张着嘴,嘴唇焦红。
我忽然记起胜文两岁多的时候,有一天下午在院子玩耍,突然一个踉跄撞上一块大石头,左眼皮破了个洞,红色鲜血涓涓流下。那时我还年轻,抱着眼皮滴血的娃娃,手足无措。不久,公公赶到,急忙将我们母子接上车,前往一家他熟识的外科医院。医生看到我们,二话不说,抱起胜文进入手术室,将小小的胜文放在手术台上,立刻进行手术。由于担心缝合伤口时胜文会乱动,因此全身先行麻醉。麻醉针一打,原本哭得肝肠寸断的小胜文立即不哭不闹,乖乖的动也不动。此时我看到弱小无助的胜文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不禁放声大哭。当时那位年轻母亲担心与害怕的画面,至今仍然清楚的呈现在我的脑海里。小胜文伤口缝合好了,由于麻药未退,小娃娃纹风不动的躺在那里,和平日横冲直撞、活蹦乱跳的模样完全不同,我的眼泪始终没有停过。
事隔四十年后,没想到同样的画面再度呈现,只是当时小小的娃儿已经长大,不仅长高长壮,更为人夫、为人父,成家立业了。当时号啕大哭的我,如今却哭不出来,取代的是无法停止的抽搐颤抖。
[ 责任编辑:冯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