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垂涎欲滴的羊肉
僧格林沁故居
院长要去锡林郭勒盟(锡盟)开会,正好可以带我上草原,内蒙古一共有三个大草原,即东边的呼伦贝尔草原,这儿的草最长,是成吉思汗的家乡;居中的科尔沁草原,就是甘旗卡之所在,也是孝庄皇后(大玉儿)和僧格林沁的故乡,但科尔沁草原由于汉人多,所以多半已开垦;至于西面,就是广大的锡林郭勒草原,也是保存最好的草原。虽然今年大旱,草原仍然很美,所有有关内蒙古草原的歌曲所描绘的景象都十分正确,在辽阔的草原下,羊群的确像白色的珍珠,而草原的辽阔与视野的宽广,也叫人难忘;草原白天阳光灿烂,夜晚星光灿烂,极目远望,可以望到天际线,天苍苍,野茫茫,穹窿下一无阻挡,最有助眼力,终日行走草原的人,心胸必定开阔,因为草原完全是敞开的,是人们最好的老师。
草原沿途都有院长的朋友一路宴请,天天大宴小酌,敬白酒、吃羊肉,是必不可少的公式,也是我心头与身体一大负担,但蒙族习俗如此,如果拒绝,就是最大的失礼。在内蒙古,羊身上各部位,都各有名称与吃法,例如羊的肩胛骨,别名“七十”,是羊肉的珍品,从前这个部位不能独享,吃的时候要分给众人,一人只得一小条,如果有舅父在场,更得征求舅父的同意才能吃,分肉时还得说:“扎(蒙语‘给’),胛子肉敬献给大家”,受的人也得口占祝福的话,例如:
扎 —
祝愿你马驹儿递增七十匹,
祝愿你有一匹天生的神公马!
满山满沟,
遍布肥壮的花马;
花马走马,
兴旺成群。
但愿你的马群,
别遇上战乱!
但愿你的神骏,
别遭到暗伤!
愿切肉的舅父,
永远健康!
“七十”的肉被刮干净后,就活脱是一个标准的甲骨文胛骨,而蒙古族人也确实有烧羊肩胛骨验纹理辨吉凶的传统,可见很多事我们一向只从汉人的观点看,其实中亚不少游牧民族都有烧灼兽骨占卜的史实,只是没有文字而已。
蒙古族人喝酒吃饭之余喜欢唱歌跳舞,我很惊奇的发现即使在内蒙,台湾的校园歌曲或早期的流行歌曲,仍广为人知且传唱至今,但我此行听得最多的,是台湾女作家席慕蓉的诗作《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歌词如下:
父亲曾经形容草原的清香
让他在天涯海角也从不能相忘
母亲总爱描摹那大河浩荡
奔流在蒙古高原我遥远的家乡
如今终于见到这辽阔大地
站在芬芳的草原上我泪落如雨
河水在传唱着祖先的祝福
保佑漂泊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啊!父亲的草原
啊!母亲的河
虽然己经不能用、不能用母语来诉说
请接纳我的悲伤我的欢乐
我也是高原的孩子啊
心里有一首歌
歌中有我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
啊!父亲的草原
啊!母亲的河……
作者在内蒙古草原
这首歌不仅是席慕蓉的心声,也是许多蒙族人的心声,随着社会的进步,蒙族人早已不住帐篷,也回不了从前的生活方式,所以每个人的心底,都或多或少有些莫名的失落与乡愁,我从前听腾格尔的唱片时就有这种感觉,觉得蒙古人非常眷恋失落的家乡、天堂,以及一个久远的、万马奔腾、光荣的年代。如果你经历过在蒙古包吃“手扒羊肉”、听马头琴,以及和蒙人高歌的经验,就会懂那种莫名的兴奋与淡淡的感伤,马头琴音色凝重,酒酣耳热之际听来,更觉幽怨缠绵。我曾在Discovery频道上看到这样的报道:两匹蒙古马被辗转卖到西方马戏班,多年后偶尔听到有人演奏马头琴,两匹马不约而同低头哀鸣,似乎念起了遥远的家乡……但家乡还能不能长保草色青青也还是一个问题,因为草原下发现了宝藏:露天煤层、天然气、石油、金矿、稀有矿藏——使得草原日渐开发,锡林浩特之富庶与进步,绝不亚于任何滨海都市,消费力也很强,而这一切,都拜草原之赐──草原永远给而不取,草原永远承受与成就,等到草原消耗尽净时,或许就是人类灭绝之时。
[ 责任编辑:田云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