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迷宫》是继《光荣的愤怒》之后,对久违的乡村题材进行类型化处理的又一作品。最欣喜的地方,它所呈现的乡村,非一味的凋敝和残破,相反还有些富足和安逸,这是我熟悉的乡村,一个急于城市化的乡村。
对乡村题材进行类型化处理
因参与FIRST青年影展复审的缘故,2014年就观摩过《心迷宫》。跟参赛的其他作品相比,它的优点极其醒目。虽然是一个屡见不鲜的环形叙事,但能做到自圆其说和有的放矢。更重要的一点,《心迷宫》是继《光荣的愤怒》之后,对久违的乡村题材进行类型化处理的又一作品。关于险恶的乡村叙述,更优异的作品是李少红根据加西亚·马尔克斯的中篇小说《一起事先张扬的命案》改编的《血色清晨》。《心迷宫》也许是资金上的掣肘,文本也跟着紧缩。总的说来,这是需要讲人物,但实际并不提供人物精神脉络的电影,所以严格来讲,这是一部被故事绑架的电影。
导演忻钰坤非常自知,他知道去掉“低成本、处女作”这些标签,《心迷宫》要提升的空间还不小。最起码是在演员的选择和调度上,有太多气力可以花。它的好,只是衬出当下中国电影对电影本体无原则的规避和对人生过度消解后的苍白。而最欣喜的地方,它所呈现的乡村,非一味的凋敝和残破,相反还有些富足和安逸,这是我熟悉的乡村,一个急于城市化的乡村。最大的遗憾是,一部事关犯罪的影片,其隐性或显性的暴力元素都不够充足,不一定是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而是影片结束后,要予人以经久不息的寒意。这方面,影片确实有着不必要的“节制”。
农村电影不复当年的热闹景观
从题材上来说,《心迷宫》可以定义为乡村犯罪片,令我产生意趣的还是“乡村”二字。当下中国乡村的现状,在某些貌似具关怀状的电影里,常深情款款地为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代言。而对我们这样一个有着悠久农耕文明的大国而言,可谓遇上了千年未有之变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让更多的农人或早或晚地成为城市的中坚力量,他们集体性的对他们曾经根深蒂固的乡村记忆,几乎是毫不回头地进行了扬弃。而留在乡村的人,疑似也没有唤醒沉睡的高山,让河流改变模样的雄心,和为此而带来的壮举。另一些先富起来的乡村,对弹奏田园牧歌大抵也是兴致了了,其生活方式和精神状貌,是极其自觉地向城市化看齐。
大概是出于对普遍受众的深切关怀,建国后,最为重要的题材之一,农村电影也不复当年的热闹景观。但还是有电影人不遗余力地表达他们对乡村的体认,郝杰、李睿珺等独立制作的影片,都更多地彰显了生命最为原初的动力,以及浑茫的不知所终的去向。
可以说,他们的影片与吴天明、胡柄榴等更早的乡村叙述迥异,不再那么依恋或臣服,而是有着一种身未动,心已远的漂流感,他们对土地的依附,更多的是一种受困后的苍凉。这在韩杰的《HELLO,树先生》中表现较为突出。章明的《郎在对门唱山歌》和萧风的《喊过岭的故事》,则是新世纪以来,最优质的乡村叙述。迷惘与倔强齐出,对抗与从命共生。且都有一种流动的美,一种不惧消逝的力量。在这个维度上来看的话,《心迷宫》太流于表皮了,不是说,这个连环盗尸的故事放在城市里就能讲得通,而是人与环境的关系还是有些游离。
犯罪电影如何触碰真实的心理?
今年,还有一部关于乡村犯罪的影片《东北偏北》,就实在乏善可陈,白白浪费了这个极佳的真实案例,一起持续多年的连环强奸案,毫无声色刺激,枉负了这样的花头。编者想让我就今年犯罪片小回潮来聊聊。《烈日灼心》、《解救吾先生》、《我是证人》、《别有动机》、《消失的凶手》(本片未看)等影片的相继面市,好像有成为一种现象的可能。然而,这几部影片严格来讲,都没有触碰到真实且骇人的犯罪心理,有的像故事会,有的像法制节目,仅此而已。
而港产制作,大多还是走杀人放火搞破坏的路子,每年都不少。国内年轻导演如程耳的《边境风云》和非行的《全民目击》,在当年有着一定的反响。泛意义上的犯罪片,和喜剧片一道,是最为重大的两大电影类型。犯罪片极难有峰值攀顶的巨额收益。《英雄本色》和《无间道》在港地的当年票房榜上都是执牛耳者,现在看来,都像是个特例。当下,对犯罪片最有心得的杜琪峰,他的影片在内地市场没有盆满钵满,目前最高纪录是《盲探》。
是当下观众只能接受短平快,且易于消化的情感输入,只对自欺欺人的自我认定情投意合,导致他们无法去正视自己内心深处的渊薮,好安然无恙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影院,越过道德的疆界,去为非作歹?还是创作者跟观众一样,对人性本善的执念太深,要通体光明地去惩恶扬善?
这个话题,这篇短文显然承担不起。要说的是,好的犯罪电影,不是让一些道德动物获得优越感,而是让更多的凡夫俗子,去释放他们内心的小黑暗。好让,他们种种越轨的念想既然在影院里都一一地实现,那剩下的,就是安安稳稳地去做一个良民。(赛人 影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