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读者
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
在人类文化演进的历史脉络中,中华文化以非凡魅力觅得知音无数,它曾让“欧洲良心”伏尔泰对孔子时代仰慕不已,也曾让歌剧大师普契尼对东方传奇心生向往。而从鉴真东渡到丝绸之路,中华文化也在与不同文化的互通互融、理解与释读中,生发出愈加丰富多彩的面貌。
当历史的时针指向今天,当和平、发展、合作、共赢成为时代主潮,置身于历史和现实、东方与西方交汇的中华文化,属于创造它的中国人民,也向世界张开怀抱,就像我们共有的中国梦,不仅造福于中国人民,也为各国人民所共享。
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在“文化世象”栏目连续推出“中国文化·世界回声”系列文章。在这组文章中,将与读者见面的是一个向世界讲述中国故事、向世界传达中国梦想的群体,他们中有来自远方的朋友,也有我们本土的作家、学者。在他们的笔墨氤氲中,我们将读到中国对世界文明的包容与接纳,读到世界对中国文化的理解与热爱,这些,是推动中国走向世界、推动世界走进中国的不竭动力。
与中国结缘,在偶然中带着必然。18岁的时候,我迷上了阅读。书籍读得越多,却越感觉自己眼界狭窄,我被书中那些充满新奇感的世界所吸引,强烈地渴望去亲身体验异域文化。在这些世界当中,有着古老文化传统、众多民族文化的中国,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进入大学后不久,我选择了留学南京,开始走进中国这片陌生之地,也开始自然而然地充当起中美文化传播的媒介。
然而,努力构架起交流的桥梁,却感觉到交流的失衡。仿佛一条双向车道,一边车流滚滚,一边空荡冷清。
我认为,对于中国文化,美国最大的问题不是误解、偏见,而是根本不了解。但中国并非特例,美国人几乎对整个世界都缺乏好奇心。而在这一点上,中国的眼界比我们更开阔,尤其中国青年,他们的视野十分开阔,对世界更加了解。对比之下,同胞视野的闭塞,常常让我深感遗憾。在如今美国经济形势下滑的情况下,我们尤其应该更多地了解和借鉴其他国家的经验,才能摆脱困境、不断发展。
即使在充满知识精英的大学,闭塞带来的文化失衡也同样严重。在北京的校园随便抓几个本科生问海明威是谁,我想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能回答;但是如果你到美国任何一所大学找一个本科生问鲁迅是谁、莫言是谁,大部分学生都无法回答。
这并非是针对中国的漠视,而与美国不重视翻译作品的图书文化有关。以小说为例,每年出版的作品中,译作只占3%,这里面中国的作品少之又少。出版公司也不太愿意把译者的名字放在书面上,好像“译者”这两个字是书市的毒药。书商认定美国人对外来的作品不感兴趣,就不去做宣传,书的销量就更差,于是陷入恶性循环,更加阻塞了美国人了解外界的途径。
相比之下,中国对译作就有着包容与开放的态度,甚至可以说相当重视,让我很羡慕。文学翻译是一件苦差事,报酬也不多,多是幕后工作,不被人们注意。因此,很多汉学家难以全心投入。但我对翻译有一种刻入骨子里的热爱,在其中找到了很多乐趣:在东方神秘语境、古老中国文化中的穿梭,仿佛一次又一次冒险,往回搬运在外界发现的奇珍异宝。一本好书,常常会让我产生一股非翻译不可的冲动。
近年来,美国对中国的关注在持续升温,但主要还集中在政治经济上,对文学的重视还不够。而出版商为了图方便,当他们想要出版中国题材的作品时,仍然更倾向于找会英文的作者来写。如此一来,即使不说误解,至少可以说容易使读者对中国的理解比较单一化。跨文化的沟通,本就意味着需要多元的视角。
另外,电子影像时代的来临,也进一步挤压了翻译文学的生存空间。在文化交流中,影音作品因其直观醒目,有其传播的天然优势。近几年,我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电影研究方面,也做过不少电影字幕翻译。不过,我认为文学作品的阅读体验是影像资料不能替代的,电影和文学就像铁路的两条轨道,都不能缺少。
这些年,我与中国的接触越来越多:翻译余华、王安忆这些一流作家的小说,为昆曲演出团体、电影导演和演员做口译,甚至在《新京报》上开辟了专栏……在我的印象中,中国这20多年以来最大的特色就是变化,一直不断地在变化。变化发生得太迅速了,仿佛中国与世界用的不是同一套时钟。天上只一日,沧海已桑田。这种变化,既体现在物质上,也体现在人们的行为和心理上;既丰富了中国的社会文化,又使人们对当代中国的理解变得更加多元。
我希望能有幸经由自己,将这个丰富的中国尽可能准确地展现给美国的民众,尤其是年轻人。正如我在课堂上常常对学生做出的劝导:美国的年轻一代应该有更加开放的视野和心态,多多向中国青年学习,去体验不一样的文化与生活。(作者系美国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东亚系教授,本报记者周飞亚采访并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