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贾平凹接受媒体采访,回顾文学创作和生活道路——
“我今年六十了,在文坛上算是时间比较长的一个人。我曾获第一届全国短篇小说奖,那是新时期第一个国内的奖项,当时和我一起得奖的有二三十个人,现在他们基本上都不写小说了,只有我仍在坚持。现在回想这几十年,实际上一进入文坛受的教育就是《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几乎年年都在学习。我感觉我当年文学创作的基点比较低。因为当时整个的社会文学创作土壤比较瘠贫,而且西方文学那时还没完全进入到中国。所以说整个的文学氛围不是很浓,整体创作水平不高,我就是在这一基础上起根发苗的,所以说存在先天不足、营养不良的情况。
这几十年一路走来,之所以还没有被淘汰,还在继续写作,得益于我经常讲的两句话:一个要和现实生活保持一种鲜活的关系。你起码要了解这个社会,和这个社会保持一种特别新鲜的关系、鲜活的关系;再一个你在写作过程中,一定要不停地寻找突破点,或者是常有新的一些东西出来。我现在60岁的人,基本上是和人家20多岁的娃在一块写哩,文坛淘汰率特别残酷。所以说你只有把握住这两点,这样你才能写得更多一点,写得更好一点。我这几十年来就是这样过来的。
坚持和生活保持一种鲜活态度的想法,严格讲也是受5·23《讲话》教育的结果。因为《讲话》是在当时的特殊环境下毛主席对文艺方面做的一些论述,它有当时的历史状况,到现在几十年过去,社会发生了变化以后,好多地方不一定说很适合目前的现状。但有一点没变:作品一定要想到是给谁写的——是给人民写的。一定要到生活中去,为人民而创作。我这一代作家都是50岁以上的作家,社会责任感、忧患意识,我觉得比年轻人要强。我们从小就是受这一种比较传统教育的作家,中国文人就是天下为责,为时代、为社会立言。”
自身创作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后,严格地讲,我自己的创作基本上都是长篇小说。在这20年里,我创作了10多部长篇。在2000年以后的10年间,我主要写了《秦腔》、《古炉》、《高兴》三本书。这三本书出来以后反响还都蛮强烈的。我自己回想起来,这确实也是得益于自己对整个时代、对社会的一种关注、研究。所以一个作家,你要关注现实生活,关注这个时代。
创作环境
中国目前是大变革时期的一个时代,是各种声音、各种潮流混杂起来的。所以你要好好钻研一些东西,通过社会现象来看更深远的本质,这样你才可能在写作的过程中把握得更好一点。
这十多年是一个消费时代,也是个娱乐时代,大家对于文学的热衷不是那么强了。娱乐方式多了,消遣的东西也多了,所以对整个阅读来讲,目前进入到一个浅阅读时代。浅阅读时代大家都不追求深刻。但是正是在这一种情况下,如果作家还在坚持关注这个社会,研究这个社会,把自己对整个时代、对社会的看法表现出来。我觉得一方面,这个作家会比较难得;一方面这也是一个真正的文学艺术工作者应该做的事情。总得有人这样来做,否则这就是一个很轻飘飘的时代。
现阶段我觉得在我这一生中是创作环境比较好的一个时代。各种思想都可以接触到,各种写作方法都能了解到。你可以做各种各样的试验,可以把你心中要想的东西,把你对这个时代、对这个社会想说的话都写出来。如果说再退到五六十年前,或许你好多想法还不好表达。创作需要一种很自由的、宽松的环境。希望这个环境越来越好。
创作理念
自从《秦腔》和《古炉》出版以后,有相当多的北京和上海的评论家,他们有一个观点说,我的创作完成了对中国文学的一种叙述。在这之前,大量的是西方翻译期的那种文学样式。这些评论给我了一些思考——就是说,怎样使作品写出来既有时代感,又有中国的做派,叫人看了以后就是中国人的思维、中国人写的小说,而不是中国人写的外国小说或者别的啥小说。
我一直在创作中坚持一种理念:思想境界上一定要吸收全人类的东西,就是可以接受西方的一些东西,全人类的东西,但在叙事上一定要是中国式的,这样才能既是现代的又是传统的,既是中国的又超越中国。当然关于这一点我虽这么想但目前还做不到,但起码我有这么个想法。
对于传统的东西,你就要不断丰富自己的学术素养。现在一些人经常开口闭口就是继承传统,而实际上你问传统是啥东西他却回答不上来;传统包括啥东西,他也答不上来。好多人都是要么没读过,要么一知半解。文学创作要有远大的理想,要把你作品写的寿命能长一点、走的路能远一点,我觉得,对一个作家的素养方面的要求特别高。不光包括哲学,还包括各种文化知识在里面。至于说这个佛呀、道啊,这是中国传统文化里边很重要的几个方面,你起码得涉猎一些。这就需要你自己去钻研,下功夫来读各方面的书籍,提高自己,才可能使你的作品丰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