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是世界读书日,舆论好热闹。重视读书,自然是好事。但有一种观点值得议一议,那就是把应该读书和读书是否有用,当成了同一个问题,其实这是两个问题。
历史上,有不少读了很多书的大人物,也未必完全赞同“读书有用论”,要不然就不会有“百无一用是书生”这种非常沉痛的诗句了。抛开这句话的激烈而沉痛的本意不谈,反对“学而优则仕”功利性的读书,却十分必要。
这种功利性的读书,自古而今难以绝种。如今的变种,最“强悍”的应该就是学生为了应试而读书。读书读到这一步,书完全沦为工具,成为一种非此不可的标准,这大概不能算读书,只能是注定要遗忘的一种记忆活动。有调查说,中国人是世界上读书较少的民族,从而令某些人得出了社会整体低智商的结论。我想,中国人读书少,大约和中国教育体系,和从小培养孩子为了通过“标准化”考试而“标准化”读书有关,当然这可能不是唯一的原因。
就我个人的读书经验来说,我虽然也很痛恨动乱岁月的“读书无用论”之大行其道,但是却很同意为无用而读书,并且喜欢“无用读书”的状态。无用之读书容易产生快乐,从而让人真正喜欢上读书。这一点,其实是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的读书感悟。读了很多书的钱锺书先生在其名著《管锥编》里,曾经详细解释“不为无益之事,何以悦有涯之生”之来历,那是很多古贤在闲读书之后自然而然的心情,充满着真正的读书人感悟生命的意境。他在《谈艺录》的序言里还有对这句古话的套用:“托无能之词,遣有涯之日。”
当然我们普通人,“无用之读书”的日常生活不必去追寻这么高的意境,小摊贩诵《诗经》,杀猪佬读《卡拉马佐夫兄弟》,也不必拔高到“腹有诗书气自华”上。就套用哲学大师海德格尔的一句话吧,他在《形而上学导论》里认为:“人可以说的,只有哲学不是什么,哲学不能作什么”。换到此处,似可说成:“人可以说的,只有读书不是什么,读书不能作什么”。
这种境界即使难以达到,也不要紧;开卷有益也是生活必须和生活常识。比如读了历史书,就大体可以知道从三皇五帝到现在,我们经历多少朝代;又如读了地理书,可以知晓地球是圆的,有五大洲、四大洋等等。但这种读书的有用性是有限的,因为知道三皇五帝,并不见得深谙历史的得失,从而可以做出正确的历史判断;看了地理书,也未必了解五大洲、四大洋究竟是什么样子。但这不妨,就如同你看完菜谱,熟悉了菜单,未必真的就要做厨子一样。
懂得无用读书的人,喜欢书会自然而然的。这比在机场购买“成功学”书籍,更像真正的读书——读“成功学”的人,骨子里一派功利,不过是拿着一种叫书的商品在寻找“黄金屋”罢了。其实那些书里没有一招管用,谁试图从“成功学”里挖到金子,那会累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