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书比人长久

时间:2012-04-17 09:21   来源:人民网

  1900年,鲁迅寒假返校前,给弟弟们写下了离别的几首诗,“我有一言应记取,文章得失不由天”,20岁青年学子对撰文著书的审慎之心与英豪之气,毕现无遗。鲁迅作品生命之长,无数阅读者穿越时空,汲取着其中的丰富营养,精神根底即在于此。

  一本好书,往往承载着平生的智慧精华,于是乎它尽可超出年寿、荣华的限制,褪去名缰利锁的羁绊,不假良史之词,不托飞驰之势,不倚时运之济,兀自获得独立长久的存在,从寸心走向了千古。“书是我们时代的生命”,“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为了归宿于一卷书而存在”,哲人诗人说得在理,大业也好,盛事也罢,前提必须是书本身有生命力。

  竹木简册,龟甲兽骨,制作的繁难,阅读的不易,早让位于现如今的轻便简捷。早出快出滥出的世风,拼接凑合甚至伪造抄袭的潮流,使韦编三绝几成绝响。订而不阅、买而不看的书太多太多,消遣打发,门面装点,雕琢虚饰,空耗甚至扼杀着图书的形象。诗外的工夫,不是下决心修炼自己,而是炒作鼓噪包装。

  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的《红楼梦》,在华裔翻译家李治华持之以恒的努力下,从开始到出版,法译全本一共经历了27个春秋,首版后一印再印,传播甚广。歌德前后写了60年的《浮士德》,英文译本不下20种,中文从上世纪三四十年代郭沫若等译本始,前后历经梁宗岱、钱春绮、绿原等多位译家之手不断“重译”,已有七八个版本。当年郭沫若翻译时“把自己三十年来的经验融汇了进去”,后来绿原笃信《浮士德》“要从过去的‘媒婆’们把她遮掩一半的面纱后面走出来,还须借助几代翻译工作者的共同努力。”书与人的经典,可以不间断地接近。精神生命的永恒,包容着持久的诠释。

  清代考据家不满前人的乱改妄校古籍,斥之为“明人好刻古书而古书亡”。吴晗分析风气败坏的个中原因:一是为利益谋,地方官修志同时,刻印自己诗文,以扬名天下;二是上下串门送礼,官场行贿,书当陪衬。雅事变了味,成了牵线搭桥的俗物。如此时务,不能不遭人诟病。当时有位唐顺之先生,临终留有一信,遗嘱不许为其刻文印集,结果也未得善终,到底被人纳入彀中。现在再看其信,对照衮衮诸公今日所为,才觉毫不新鲜,代有人才,何其相似乃尔。“今世所谓文集,到处都是,多得很。其实一字无用。作者原来是想靠这个不朽的,结果相反,只会暴露自己的陋,给人取笑,这不叫做木灾吗?”

  鲁迅先生年过半百之后,对想以笔墨行世的青年,“以诚恳的心,进了一个苦口的忠告,不断的努力一些,切勿想以一年半载,几篇文字和几本期刊,便立了空前绝后的大勋业。”敬畏图书,读书人写书人首先应秉持这样的态度。草率仓促,浪得虚名,成品废纸间速成速朽的浮滥之作,不过是完成了无聊的轮回而已。贻害无穷。

  图书的保质期,越长越好。展卷下笔之先,焉能不慎之又慎乎?但愿书比人长久。 

编辑:樊玉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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