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6日清晨,日本首相野田佳彦脸色阴郁地步出宅邸,面对记者的提问默默无语。他走进内阁会议室,与所有阁僚肃穆相对,焦虑的心绪、沉闷的空气交相弥漫渗透。是的,26日,对民主党及野田内阁而言这是一个决战日,但临战前的气氛却诡谲到了极点,没有亢奋,只有沉重。原因在于决战的敌方不是在野党,而恰恰是同一个执政党内的造反派大军。
敌方主帅是名震朝野的素有“破坏将军”之称的小泽一郎,同一个清晨,当他出现在府邸门前时容颜灿烂,面对群集于前的记者戏谑道:“啊!又聚满了哈”。年近古稀的他再披战袍,精神矍铄,尽量显露决战前的“轻松”,他应该心情“亢奋”才对,或许是太精于此道了,他要通过为帅者的轻松表现展现信心以鼓舞部将们的士气。这一天,对于他及造反军团而言同样是一个严峻时刻,因为他们抱着与民主党割袍断义之决心,定于该日举起反旗。
民主党自三年前上台执政以来一直纷纷攘攘内讧不止,多少次面临危机却都避过了分裂的最坏局面。野田佳彦坐上相位后尽管也是一路走来磕磕碰碰,但比起前任阁揆菅直人,也还算给人留下了相对平稳印象,他倡导“泥鳅政治”,走党内“融洽路线”,孰料却就在他本人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如此强烈的直下型地震,不震则罢,一震就把民主党震到了分裂的境地。矣!天算还是人算?许多人好奇会问,这次闹到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究竟是为了啥?
究其原因,浅而言之,归结为“增税路线”之争。日本经济泡沫破裂之后二十年间步履蹒跚,发展维艰,财政呈现困象。自民党统治时,引进了消费税,先设置了3%、后又提高到5%的税率,其主导者都因此而跌下执政宝座。民主党上台执政甫定,就曾匆匆讨论再度提高税率,结果成为导致参院败选、形成“扭曲国会”的要因。野田佳彦与霞关(日本行政省厅集聚地)财政官僚渊源甚深,自诩民主党内“财政通”的他对解决日本经济积弊及财政包括社会保障等难题持有强烈的增税立场,在成为阁揆后,更是积极推进增税路线,他将消费税率——分两步走,先于2014年提至8%,然后于2015年提高到10%的主张不但得到内阁和党内增税派的强烈支持,在反复折冲并全面接受反对党的修正议案(据说还有其它重要让步)条件下,甚至获取了在野党的全面“赞成”。于是乎,26日,围绕核心的消费税增税法案等8项社会保障及税制一体化改革法案被提交到国会众议院正式审议通过。
可以说,增税路线代表了现今日本统治层面的大多数政治家及职业官僚的意识流,国民当中也有相当多的人认为增税势在必行。但这一路线在执政党内部及民众层面并没有达成共识,与其相悖,持反对增税立场的势力也很庞大。处于民主党内被边缘化的小泽派大多数议员在小泽一郎领头下形成了反增税军团。让小泽抓住的反叛“大义名分”有二:一是坚持国民生活第一主义,二是民主党违背了竞选上台时对国民许下的不增税诺言。小泽等反增税派认为在社会保障及财政困局面前,不走减税之路,一味强行增税,这不是利国利民的好路线,另外,国民正是在相信民主党发表的包括不增税等一系列执政后的治国方略宣言情境下,才将民主党推上执政党之位的,现在一经夺得天下,就修改或放弃了大部分所承诺的内容,这是对国民的“背信弃义”行为。
政治看结果。尽管有96位国会议员投出了反对票——其中民主党人出了73位造反者,但民主、自民、公明三党携手,国会众院依然在绝对多数票赞成下通过了该增税法案。面上看是野田佳彦及所代表的增税派获得了彻底的胜利,反增税派一败涂地。事实上真如这般“痛快”就好了,这个结局野田早就知道,可胜利者要付出沉重的代价,所以上阵前他心情沉郁,赢后则一脸灰色;小泽也同样预知局势,输了也要让胜利者咽下苦水,所以他笑着压阵。
结果凸显的是民主党无可挽回的分裂局面,事实上分裂的岩浆亦非一朝一夕形成的。不过,局中人与局外人都明白,乱局非真相,政坛主导权的争夺才是关键。野田声言要以党纪党规严厉处分反叛者,可谁都明白“法不责众”的道理;小泽摆出另立新党架势,包袱还未全部抖露。俩大剑客的过招令人瞩目,局势动荡或将给日本政坛带来重大影响。(任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