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专稿:贝尔纳·德勃雷教授是第一位被允许进入中国地震震中灾区的西方人。法国《现代价值》周刊网站6月26日播发了他撰写的文章,题为《我看见中国重新站起》,文章如下:
我和我的医疗小组乘飞机抵达上海的时候,天正在下雨。我们立即转机飞往距震中不远的成都。几年来我在上海医院一直有一个泌尿外科小组,该院的中国同事在成都机场迎接我们。他们像往常一样面带笑容,但看上去都很憔悴。一名外科医生在地震发生后昼夜不停地做手术,体重减了6公斤。我们坐上一辆微型面包车开往成都市区。这里没有受到明显破坏,只有一些墙体出现裂缝。不过有人在路边支起了帐篷,我觉得奇怪。
中国人告诉我们,那是因为居民们很害怕,不敢再住在家里,害怕房屋会倒塌。这里的气氛出人意料,既有悲伤又有快乐。他们很愿意向我们展示他们所做的努力,生活在继续。
我们同省里的负责人开了个会,很正式,会议桌上还摆放了小小的中法两国国旗。中国人很快告诉我们他们最需要什么,希望我们帮助重建一些诊所。我答应去筹措资金。然后我们去了成都医院。这里看起来一切正常,可是院子里支起了军用帐篷,还有一套可以移动的手术设备。我再次感到奇怪。中国人解释,到目前为止大楼还没事,但不知道会不会倒塌。
中国人为我们的支持而感动
我们乘车驶往震中地区。越往前走帐篷越多。我开始看到塌陷的屋顶,不过墙壁没倒,只是开裂。再往前走两公里便看不到房屋了,一切都被地震摧毁了。我们在一个几乎被夷为平地的村子停下来。走过废墟,我们无不动容。这个750人的村子,有450人在地震中丧生。
这个村子附近停了奥迪、奔驰等一些豪华车,因为一些有钱的中国人驱车数百公里送来了食物、药品和一些生活必需品。他们都是自发前来援助灾民。我还遇到一些大学生,他们也给灾区带来了生活用品。数百袋大米、食用油和成箱的药品被分发给生还的灾民。中国人走过来和我说话。我是第一个获准进入震中地区的西方人。这是外部世界进入的信号,而且是法国,这更好。在我们因奥运火炬传递而产生纠纷后,中国人为我们的出现、为我们的支持而感动。
在德阳,我们又置身一片废墟中。越往震中走,景象越悲惨。有些村子完全从地图上消失,道路严重塌陷。我们来到一个由帐篷整齐搭建起来的小城。一些士兵在这里长期驻扎。引来干净水源的水管已经安装好。我们遇到一些受伤的灾民。他们已经接受了救治,正在康复中。我在这里遇到一个非常令人感动的17岁女孩,她以前在一家酒吧当服务员。她的左腿已经截肢。她笑着说出那句我不会忘记的话:“得赶快为我装上假肢让我能重新工作呀。"”
她手里拿着一个手机,问我要电话号码,想跟我保持联系。我答应为她搞到假肢。稍远处,我发现一个帐篷比其他帐篷要大,那是一所学校。一个女教师在照顾孩子们,他们都是孤儿。我们带来一些糖果,孩子们的举动令我惊讶。当他们明白我们要给他们糖果的时候,他们不是蜂拥围上来向我们伸手要,而是马上排起队,乖乖地等着我们分发,笑着向我们道谢,然后大家一起分吃,不争抢。
一些心理医生已经从全国各地赶到灾区帮助灾民。目前政府正想办法让这些在地震中失去一切的孩子不要没人管。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学校已经重新开课。老师可以照顾他们,让他们一起玩耍、唱歌、学习,避免让他们老是想起失去的亲人。
从未见过组织这么好的救援
在旁边的帐篷里,我吃惊地发现几名心理医生。他们来自中国各地,穿着白大褂或便装。其中一个正在接待一对失去独生孩子的夫妇。地震发生时正是下午,孩子们都在上课。这种情景真令人感动和难忘。我去过很多地震现场,包括阿尔及利亚、巴基斯坦,我从未见过组织得这么好的救援。
我很快意识到,其实中国人并不特别需要国际救助。我的到场更多的是表达一种支持。中国当局信任我,让我在上海医院负责一个科室,几年来我经常在那里做手术。当他们面临这样一场重大灾难的时候,我不能不到场。我还觉得有一点也很重要,就是让中国人知道法国不会对他们的苦难无动于衷,我们的关系不仅仅局限于发展经贸关系。
再往前走不远,我们到达震中绵竹。它曾是一座城市,现在空空如也。瓦砾已被军人清理掉。一个体育场里建起一家野战医院,里面有400多副担架。这里的组织工作做得非常出色,再次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医生和护士们都在忙碌着,管理伤员进出,监护病人状况。护士们穿着白大褂,戴着符合规定的护士帽。他们的着装无可挑剔。医院分为三个区域。左边有一张大桌子和几块提示板,上面贴着几张纸条,写着病人的名字、病情、床号、该用的药等等。护士们看这些纸条就知道该准备什么。这就是护士操作台。看到这些,人们会以为自己置身一所标准的大医院。真不简单。医生的帐篷就在对面。有人在床上休息,有人在工作,写医嘱。
第三个区域是手术室,也设在一些帐篷里,总共有四个。临时搭建起来的手术台、麻醉和供氧器械、手术照明用灯等设备都非常简陋。帐篷里热得难以忍受,室外也有35摄氏度,帐篷里更是超过了40摄氏度。
我发现生活已重新开始继续
走出来穿过劫后余生的街道,这时,我发现生活已重新开始继续。绳子上晾晒着衣服,卖水果蔬菜的小摊已重新开张。他们要这样生活多久?没人能够回答。但在这些帐篷后面,已经能够看到正在建设中的工地和未来家园的雏形:方形平顶灰泥板墙的住房。地震发生三周之后,不仅废墟瓦砾已被清除,一辆辆卡车已经开始来来往往地运送建筑材料。震后没有出现疫病流行,因为军人在地震发生后很快便带着消毒剂赶到。然后他们开始定期消毒。直升机还在继续运送偏僻山区的受伤人员。
我们跟中国医生在一起度过一周的时间。我们一起做手术,处理伤口。中国政府的办事效率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如果半年或一年后,我们看到地震的痕迹消失殆尽,一座座城市完全重新建起,我是不会感到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