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峡导报》推出“选后看台湾”系列之民进党未来走向篇,分别采访了台湾民进党籍前“立委”沈富雄、中时电子报主笔黄创夏、政治评论家胡忠信。内容如下:
原因
8年贪腐+错误路线=惨败
记者(以下简称“记”):执政8年的民进党,却在“立委”、“总统”两项重大选举中接连惨败,您认为最重要的原因是什么?
黄创夏(以下简称“黄”):贪腐,永远不能躲在族群的“防空洞”里!李文忠讲得最好,族群和“统独”不是马英九和国民党的魔咒,而是民进党的魔咒!因为民进党打出了族群、“统独”和省籍牌,而台湾七成以上都是他们定义的“台湾人”,所以他们只要抓住这部分人,就会赢。可是,他们本来想要“绑架”这些人,结果反过来被这些人“绑架”。想走中间路线的像沈富雄、林浊水等所谓的 “十一寇”,被扫地出门。所以,民进党首先要走出族群的“防空洞”,否则,谢长廷讲的“民进党泡沫化”的情况,很容易发生。
沈富雄 (以下简称“沈”):我觉得谢长廷在3月26日检讨得不错嘛!
作为民进党的领导人,他终于在最失意的时刻讲了心里话,对民进党的病症做出对的诊断——— 结构和路线问题:在结构上你不能依靠人头党员来充数,因为民进党不少 “重量级人士”就是靠人头党员来争取“党代表”、“中常委”、不分区“立委”等位置,使民进党慢慢变成被人头大户操控的党机器,真正的中坚力量反而被排挤一空;第二个是路线的问题,本来在野党靠基本盘起家无可厚非,但民进党的问题在于过度迷信深绿路线,执政后既要拥抱深绿又想走中间路线,结果哪条路都没走好,反而把自己从上到下搞得“精神分裂”!这么一路矛盾地挺过8年已经算是奇迹了,现在惨败一点也不奇怪。
胡忠信 (以下简称“胡”):我归结为四点:陈水扁执政无能加贪腐;民进党的纵容及对权力折腰;知法、违法又妄法,挑战法律秩序;彻底颠覆台湾人民的价值观和信仰。这些因素让民进党化为灰烬。
检讨
重建清廉+停止内斗+重塑价值=希望
记者:惨败之后,民进党的价值重塑问题成为内外检讨的焦点,您认为民进党执政后最不该丧失的价值是什么?
胡:民进党要想重新赢得人民,得先反省好再讲。对内部问题,先用家法处置,该修理谁就修理谁。如果它不面对现实,如果没有勇气和责任重建清廉理想,捍卫是非对错、善恶公正与否等社会基本价值,那谁还会理它。
沈:说到这个,我要讲讲“沈铁嘴”的话题:“立委”选前,我预估民进党能拿下的席次为32席加减5席;“大选”前,我预估民进党会输国民党240万票加减20万票,当时都被作为唱衰民进党的证据,甚至还讥笑我以后可以做“沈铁嘴”!可事实呢?开票结果站在了我这边!但这没什么好炫耀的,因为这种纯技术性分析不难,我个人比较骄傲的是,早在四五年前就预测过民进党今日的惨象,并且马上发出警告——不要再操弄 “爱台湾”的议题,结果仍然是——我挨骂,民进党我行我素到今天。
沈:回到价值检讨话题,我觉得台湾的政党很难在价值上区隔彼此的不同,区隔出来的多半是假的,因为台湾其实有共同价值,一是维持台湾的“主体性”;二要管好岛内的经济民生,差别应该在偏左偏右上。我觉得只能从这方面的执行力加总成绩来区分政党优劣。
记:那么,他们未来会重回“清廉、勤政、爱乡土”的创党初衷吗?
黄:呵呵,民进党失去了执政权后,不清廉恐怕也不行了。虽然国民党这8年没什么改变,但社会觉得他比较清廉了,为什么?因为他在野了嘛!
沈:所谓的 “清廉、勤政、爱乡土”,那是在国民党威权统治下民进党才可揽为私器的价值,但在如今的新局势下,这些已经是大家共有的政治财产,没什么特殊性。所以我觉得民进党应该重塑价值,但不是倒退20年去找,应找准当下该有的定位,建立真正有生命力、有竞争力的政党价值,否则就别想翻身了。
方向
派系集结+内斗结果=路线移动
记者:选举重挫及政权轮替之下,民进党难免要进行内部权力重组和路线调整,您觉得转入地下运作的党内派系会不会重出江湖,未来民进党会不会重新回到“派系共治的格局”?因主张改革遭打压的 “新潮流系”能不能重归主流?
沈:民进党的路线调整,我还是觉得要先解决结构性问题,民进党到底是路线决定党员还是党员决定路线?这是“鸡生蛋、蛋生鸡”的问题,但民进党必须理清楚这些问题才能重新出发。如果继续以党员决定路线,那民进党内拥兵自重、互相排挤的问题还在,换什么路线都是白搭。
黄:社会上目前认为,苏贞昌是民进党领导者里面比较“好”的一个人———清廉、“干干净净”,也不奸巧,口才也没有那么“好”,跟陈水扁有一个很明显的区别。但是苏和新潮流结盟,新潮流在民进党内又结怨太深,除非苏找到其他的盟军,否则民进党其他派系又会和上次争“总统”候选人一样,与谢长廷集结在一起。
沈:被打压的新系,目前力量主要在于南部的县市长和七八席“立委”,他们肯定不会解散,毕竟留在党内要比出去重新开始来得容易,可是要再成气候也很难,因为我觉得在声势浩大、舞台宽广的执政时期,派系竞争才有意义,现在大家都挤在废墟里头,还有必要再分成什么少林派、武当派吗?所以现在谈“派系共治”意义不大了。
记:那民进党会继续走拥抱深绿的极端路线,还是转向更为包容的中间路线?
黄:那要看怎么产生领导人,如果是深绿的集结了,赢了,那以后还是要被“绑架”往深绿这方向走。
沈:具体路线方面,谢长廷3月26日已经为民进党开出向浅绿移动的药方,但民进党肯不肯听、能不能吃得下去都要打个问号。大家都说谢长廷是个聪明人,那么他是选后才突然聪明的吗?当然不是。事实上民进党内很多人包括谢长廷早已意识到那种激进路线行不通,但选前没几个人敢讲出来,他们怕民进党的病还没治自己先挂掉,所以大家一起在里面患得患失、讳疾忌医。
记:现在民进党传出要检讨党纲党章,他们会修掉“党纲”中的“台独”部分吗?
胡:“台独”党纲有其历史积淀。但是,如果他只是内斗的工具,或者被选举操纵,那“台独”党纲不是变成血滴子吗?当它的理想性与现实性没有一致性时,它还有什么意义呢?
未来
世代交替+从头再来=或浴火重生或泡沫化
记:在民进党的选后检讨声中,领导层大换血、大洗牌是另一个焦点话题,您觉得在民进党主席竞争中谁或什么样的人选会胜出?
沈:选举失败后,一定会有换血现象的,而且民进党也存在世代交替的要求。不过,要解决民进党面临的问题,我觉得用年龄来划线没什么意义。现在民进党内年轻一辈也有坏蛋,老一辈中也有几个不错的,老人主要是处于 “共犯结构”内,身上瑕疵比较多,而年轻人声望、能力又不太够,所以我觉得世代交替可以学学国民党的 “老干新枝”策略,承前启后一步步来,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会更惨。
沈:民进党是要在一片废墟中重建,我觉得哪个来当党主席都差不多,因为在遭遇重挫、党内检讨气氛浓重的今天,不管谁都没办法一个人给民进党一个明天,重要的还是价值、路线的调整,谁来打头差别不大。不过,换句话讲,未来的党魁也必然要和民进党再出发的方向一致,如果(代表极端路线的)游锡堃回来当党主席,那我想看到民进党再上台,就得好好锻炼身体活到100岁了!
记:“美丽岛”律师一代会不会以隐退或退居二线等方式交棒给学运一代?会不会在这次完成世代交替,争取浴火重生的机会?
沈:我要是“美丽岛”其中的一个,会选择在这种危机中留下来,把这个党带出危机,功成再身退。不过,留下来的人一定不能私心太重——— 不要指望民进党爬起来我要怎样,这样才有希望。学运一代现在登台也没用,因为民进党即将丧失执政资源,也就是说政治着力点就要没了,现在新一代即使天资聪颖、精通百般武艺,可上场表演的机会都没有了,还能怎样?
黄:民进党内很多人希望民进党完成世代交替。但是,7000个位置突然只剩70个,而那些律师世代的都才50多岁,不太愿意交棒给40多岁、30多岁这群第三代的人。除非他们有个新的机制,否则他们现在这些当选的,都是人头党员撑出来的,要下去很难。最重要的是,第三代通常是律师一代的助理,他们怎么和他们的老师去争?怎么去跨过这个“人伦大关”?
胡:我只看到民进党在浴火中,却没有看见其重生的机会。陈菊还在说,民进党只是不懂得包装,政绩又没有才输掉选举。从中可以看出民进党对于败选的态度,他们根本就不知反省,现在权力对他们来说,只是桌子底下连肉屑都没有的几根骨头,但这些人还在抢。这样的民进党,人民凭什么还要让他执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