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8日,继蒲宁、帕斯捷尔纳克、肖洛霍夫、索尔仁尼琴和布罗茨基之后,67岁的白俄罗斯女作家斯维特拉娜·阿列克谢耶维奇成了诺贝尔奖百余年历史上第六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俄语作家,也是第一位获得该奖项的记者作家。所以,俄罗斯评论家玛雅·库切尔斯卡娅说,诺贝尔文学奖评委此次授奖完成了一个“空翻”。
“空翻”之说也许出于两个原因。其一,获奖者并非一般意义上的作家,记者出身的阿列克谢耶维奇自认为她所创作的是“文献文学”,其作品质朴真实,语言通俗好读,全部源于实地采访;其二,阿列克谢耶维奇被定义为白俄罗斯作家,但她生于乌克兰,长于白俄罗斯,成名于关于苏联卫国战争的作品《战争的面孔不是女性》,曾有十余年生活在欧洲各国,且用俄语写作。所以,这是一位背景“不明确”的作家。难怪俄罗斯文学评论家玛雅·库切尔斯卡娅会说:“她在白俄罗斯会被称作白俄罗斯作家。依我看,她是俄罗斯作家。因为她用俄语写作。”
依然是白俄罗斯的“被禁作家”
由于《锌皮娃娃兵》中对于苏联和阿富汗战争的很多描写触动了军方和当时的政府,该书出版后多次遭到攻击,阿列克谢耶维奇本人也曾被起诉,被禁止在公众场合露面,也曾被怀疑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成员。从2000年开始,阿列克谢耶维奇到法国等国家寻求政治避难,漂泊在外长达十年之久。翻看作家个人网站,她所列的作品只有《战争的面孔不是女性》《锌皮娃娃兵》《切尔诺贝利的祈祷》这三部,所列各语种出版物只有145种。
尽管她的作品已经被翻译成35种语言,也在欧洲获得了很多奖项,但是在白俄罗斯依然被冠以“被禁作家”,所以,在所列145种出版作品清单里只有5种是在白俄罗斯境内的明斯克出版,出版时间从1985年开始,截止到1993年。而在俄罗斯境内出版的有25种,时间从1985年开始,截止到2014年。阿列克谢耶维奇的作品《战争的面孔不是女性》在1985年被译成中文,进入了中国读者的视野,但比起同是白俄罗斯作家贝科夫的卫国战争题材作品《方尖碑》,该作品并没有产生大的反响。1999年,高莽先生(笔名乌兰汗)和田大畏先生也翻译了她的其他两部重要纪实文学作品《锌皮娃娃兵》和《切尔诺贝利的祈祷》。直至2014年,阿列克谢耶维奇所列在中国出版的作品也只有四种,虽然出版的次数不够多,但中国应该说是最早介绍这位作家的国家之一。
她的文学在纪实和文献中产生
对于阿列克谢耶维奇独特的创作手法,俄罗斯诗人、批评家、翻译家奥尔加·谢达科娃说:“我觉得斯维特拉娜·阿列克谢耶维奇的创作意义重大,可以称它为一种新的写法,即文献性写法,作者的特别功夫在于由短篇故事、众人的声音来组成。她的文学是在纪实和文献中产生的,而后变成有艺术性的文学作品。这是文学创作的一条全新的路子,许多作家对此评价不足。”对于这个创作的方式,谢达科娃说:“她早就打算转向人类共同的话题,她已经构思好了关于爱情、衰老和死亡的作品。但是按照她的意思,这些作品应该是以过去的方式来结构,她作为作者不会在书中直接讲述,而是各色人等的各种声音,她将收集他们的经验,然后再高低排序。也就是作为作家的她把题目给自己的谈话对象,而她不直接解决这些问题。”
让更多人开始关心世界大事
在谈到阿列克谢耶维奇对自然与灾难的态度时,俄罗斯作家、批评家,莫斯科大学教授塔季扬娜·克拉斯洛娃说:“阿列克谢耶维奇的作品非常重要和有趣在于她对自然的态度,这个自然与人类一道经历了人类当代文明史上最大的灾难,这种态度绝对是全新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绝无仅有的。”也就是说,自然在她看来不是事件发生的背景,不是展现人物形象的手段,不是历史的象征,甚至不是文学或艺术有意识的表现对象,而是参与者,是这个全球灾难的主体和客体。阿列克谢耶维奇用这种独特的方式,以一个记者的敏锐和贴近现实的文学语言,记录了这个世界的大历史和小人物。对于历史来说,这里的一个个人物只是一副副无助的面孔。对这个世界来说,这种种的灾难虽不新鲜,但是又见所未见。用中国社科院荣誉学部委员和《世界文学》前主编高莽先生的话说,阿列克谢耶维奇的获奖“是她该得的”。而且“会让更多人开始关心世界大事,开始关注人类道德观念的本质”。
撇开阿列克谢耶维奇创作和获奖的地域文化和复杂政治背景,用玛雅·库切尔斯卡娅的话说,我们应该更加看重和珍视的是“阿列克谢耶维奇给了普通平常人以发声的权力,而在我们这个饶舌的时代,人们甚至没有给这些特别的倾听者腾出地儿来”。毫无疑问,她的作品所携带的道德震撼力量,已经将她列入了“属于我们这个当代社会里绝无仅有的人群,他们不仅有勇气坚持自己的道德立场,而且要传播自己的见解”,因为不是任何人都具有这样的勇气。文学和新闻媒体的社会责任是个老旧的话题,阿列克谢耶维奇的获奖可以警醒世人,我们这个时代需要勇气。(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