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大地的儿子

时间:2012-12-10 10:50   来源:北京晚报

  12月8日,在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举行的瑞典华人工商界欢迎宴会上,工作人员为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中国作家莫言(中)和夫人杜勤兰(左)配搭胸花。 新华社发

  北京时间2012年12月8日零点半,莫言在瑞典学院发表演说《讲故事的人》,我在第一时间观看了莫言讲演的全过程,感受强烈而震撼。

  这是一篇以记述为主体的演讲,我记得在全部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者讲演中,只有《尼尔斯骑鹅历险记》的作者、1909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瑞典女作家塞尔玛·拉格洛芙和它相近。莫言扬长避短,说了许多故事,用一个个看似浅显的故事说理。早年在解放军艺术学院上学,老师布置作业,叫学生谈感想和理想,莫言也是讲故事,用故事来说明一个个道理。可见,故事是莫言的生命。

  演讲开始的“母亲”和“饥饿”话题,是他创作活水的两大源泉。他讲故事的能力,是从母亲那里开始累积的。还有就是被迫无奈地过早辍学,小学没毕业就放羊、做工,使他无比孤独。他说“饥饿和孤独是我创作的财富”。

  有人或许会问,为什么莫言要在讲演里说“在生活中谦卑”,“在创作中颐指气使,独断专行”,“逃脱马尔克斯和福克纳”呢?这和故事有什么关系?

  我认为,莫言的逃脱马尔克斯和福克纳,就是逃离拉美人的“魔幻现实主义”,找到自己的根,拥抱传统,拥抱大地,创出新型的艺术,开辟“幻觉现实主义”、说故事的新路。莫言最大的特长和特色就是,他是不折不扣的故事篓子。他认识到这个长处,从而发展、发扬、突出长处。“故事”有好坏,有血肉,正如人有千姿百态一样,小说的故事也是千姿百态的,莫言需要把它做得尽善尽美。而尽善尽美的故事,才能永远流传。

  通过讲故事,莫言建立了他的“幻觉现实主义”(hallucinationary realism)王国,而非“magic realism”(魔幻现实主义)王国。这是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会对他作品的精确定位。我们一定要注意“魔幻”和“幻觉”的差异。正如我在《大师莫言》里分析的,“魔幻”属于拉美,“幻觉”属于神秘的东方世界,古老的中国。在这里,诞生过神怪小说,以《聊斋志异》和《西游记》最为著名,“神怪”即“幻觉”即“异形”。《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近于“妖”,其实也是“幻觉现实主义”之变种。伟大的《红楼梦》,其“太虚幻境”、秦可卿托梦等情节,不在人间,超乎凡力,也是一种“幻觉现实主义”。《水浒传》里的108将,对等于36天罡72地煞,降妖伏魔,同样有着“幻觉现实主义”的痕迹。“幻觉现实主义”和“神怪小说”有差异,莫言涵养于传统,加进了现代元素,是一种创新和突破。其探索难能可贵。

  在莫言的故事王国里,他是“上帝”。莫言曾说,在现实生活里他很胆小,一旦讲故事,他就是“皇帝”。其实说自己是“皇帝”不够精准,应该是“上帝”。因为“皇帝”是凡人,凡人的能量都是有限的,他不能“无中生有”。一个讲故事的人,却是“上帝”,必须具备“无中生有”的能力。

  “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因为讲故事我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我获奖后发生了很多精彩的故事,这些故事,让我坚信真理和正义是存在的。今后的岁月里,我将继续讲我的故事”。确实,“故事”需要宣扬“真理和正义”,否则故事就失去应有的价值。莫言获奖后发生的故事,让他明白赞美他有赞美的理由,即使骂他的,也有骂他的道理。他能够承受。

  这么看,“讲故事的人”题目虽朴实,内涵却深远。因为诺贝尔文学奖奖励的是文学作品,不是政治,不是经济,也不是历史;而文学的本质就是写好人物,讲好故事。莫言突出它,说明他只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只关心故事,只关心怎样讲好故事。

  韩愈说,闻道可以有先后,术业却需专与攻。尤其是社会分工越来越严细的当代社会,不专不攻,不能成其大。莫言对自己有着清楚的认识,目的明确,过着有所取舍的生活,这样终获成功。如果一个人面面俱到,那他很可能样样一般化。

  莫言不做经济学家,不做社会学家,也不做政治家,他是文学家,作家,具体地说,是小说家。再聚焦到一点,就是“讲故事的人”。

编辑:高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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