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样理解一个中国人渴望了很久,又突然降临的诺贝尔奖带来的震撼效应?我觉得还要等待过一阵时间之后,慢慢沉淀下来,才能深刻地体会到。中国文学界渴望诺贝尔文学奖的焦虑,可以理解为改革开放三十年来,我们国家渐渐地,不可避免地融入世界,正在成为世界公民的一员时,产生的认同性焦虑。文化如此,文学也如此。而这次诺贝尔奖的“突如其来”是一种有效的缓释剂。在感到高兴、欣喜的同时,我们更应该具有宽广的包容心,更丰富的知性和彼此宽容的交流。
莫言的文学成就是建立在他的卓越文学语言、结构和表现能力上,以及他的丰沛人性关怀上。
莫言的文学创作,风格独特、语言犀利、想象狂放、叙事磅礴,在新时期以来的中国文学创作中独具魅力。《纽约时报》书评曾说:莫言是一个世界级的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对莫言的文学成很推崇。他的作品上世纪80年代末就被介绍到国外,迄今已经有近二十种语言的译作在海外发行。
莫言故乡是山东高密县河崖镇大栏乡,在他的早期短篇小说《白沟秋千架》里第一次出现“高密东北乡”这个词。莫言通过“高密东北乡”创造了一个类似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镇这样的文学地理世界。
每一位作家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都会引起巨大的反响,相应也有各种不同的争议。我觉得这是一种正常的现象,也是我们社会相对地越来越宽容、越来越具有包容性的一种体现。但文学奖的直接评价尺度,主要是对作家的艺术成就的评价,而不是选拔道德圣人或者政治斗士。
莫言的文学创作,一直以来都深入地反思社会底层民众的苦难生活,也一直都对社会上的不公正有着深刻的批判。他的小说《天堂蒜薹之歌》是对基层干部迫害百姓的控诉,他的小说《欢乐》是对乡村青年苦闷生活、普通村民被土地压制得喘不过气来的社会现实的生动表达,他的小说《生死疲劳》是对土改政策的深刻反思……所有这些,构成了一个丰富的、多元的莫言。
莫言通过自己独特的创作,把高密东北乡这样一个默默无闻的、隐秘在胶东平原边缘的丘陵和平原过渡地带的微地,扩展为世界性的中心舞台。在这片普通而神奇的土地上,以“我爷爷”余占鳌为代表的高密东北乡子民们上演了一出出慷慨激昂的人生大剧,一如电影《红高粱》里“酒神曲”吼诵时的高亢鹰扬。在文学的世界里,莫言成功地建立了自己的高密东北乡文学王国。
诺贝尔文学奖授予莫言,既是对莫言文学创作成就的肯定,也是对中国新时期文学三十年来整体创作成就的一种肯定。我们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同时,已经极大边缘化的文学,能不能通过这次诺贝尔文学奖而有所提振,并为中国文化转型积淀更多的内涵,这还需要大家一起努力。(叶开 作家、《收获》杂志副编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