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剧照。人民图片
将三层楼高的土楼建筑“搬”上舞台——日前在国家大剧院上演的原创歌剧《土楼》,大幕未启,单单布景已经让人眼前一亮。
“青青葛藤遍地生,坚忍不拔根连根。哪怕狂风和暴雨,迎着春光一条心。”一开场,乐器木叶那清丽的乐音,就如一缕春风、一湾山泉,引着人们的心灵“沉”入绵延千里的闽西山乡。伴着客家方言的童声吟唱,这座浑圆敦实的土楼开合流转,开始演绎一座民居与一众客家人的悲欢离合。
土楼是福建特有的民居建筑,也是孕育和衍生客家文化的沃土。歌剧《土楼》打动观众的就是一群生活在土楼里的有情有义的客家人。民国初年,师兄弟阿山、阿水追随师傅奔广东、下南洋,他们的家眷留守在土楼。阿水的妻子在病逝前,将儿子石头托付给了阿山的妻子云花。谁知,石头、石柱被土匪绑架,土楼里的乡亲们倾尽所有,也只能凑足一个孩子的赎金。善良的云花,忍痛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养子,石柱却中弹身亡。一年后,阿水回到土楼,带回了阿山和师傅遇难他乡的消息,而且要带走石头。失去丈夫和儿子的云花,忍住悲伤,决定成全这对父子的团聚。
生还是死,去还是留,两次艰难抉择,客家阿妈云花的情义让观众唏嘘不已。云花的担当与守信,落脚在一个“忍”字,不仅仅体现了女性和母亲的伟大,也从这超出常人的“忍”折射出客家人性格里的“韧”。这种韧性,源自于一种不息不止的生命力,就像绵延于全剧的主题曲《青青葛藤》所歌咏的——“坚忍不拔根连根”。
可贵的是,主创对这种“忍”的处理,通过艺术化的手段和对复杂多面人性的开掘,避免了平面和简单化。夫离子散的云花,面对阿水的归来,内心纠结而复杂。夜深了,她难以入眠,披衣走上阳台,柔美的月光洒在石头的面庞上,恍惚之中,云花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儿子,这让她的心更如针扎一般。“月朗星稀,我的心里布满了乌云,依依难舍心爱的孩子,心儿在哭泣……阿山啊,你在深深的大海里可安宁?柱儿啊,你在遥远的世界里可安逸?……啊,你们带走了我的心,我的心永远和你们在一起”。云花的这段咏叹调,如泣如诉,细腻真实。此时此刻,云花不是一个道德符号,而是一位如此悲怆、孤独、矛盾的母亲,让人动容。创作者在弘扬传统道德的同时加入反思的现代意识,人物形象因此而变得厚实、有力。
歌剧《土楼》在音乐、舞美方面也颇为可圈可点。木叶元素和客家山歌的多次运用,不仅推进了情节情绪,更为音乐增添了鲜明的民族韵味和地域风情。女高音云花、女中音师母、男高音阿水、男中音阿勇和男低音族长,作曲莫凡以丰富全面的声部设计,为人物性格的塑造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年过八旬的指挥家郑小瑛执棒下的乐队与合唱,流畅而富于表现力。一贯风格大气的导演陈薪伊,这次更是大大拓展了舞台的空间。横向上,她将田埂搭建在台口前方,多次让演员走下舞台,在田埂上歌唱和表演;纵向上,利用土楼的结构特点,通过土楼的开与合,实现祭祀、内院等场景的转换,更让云花和阿勇登上土楼的二层和三层歌唱,舞台变得更为立体、开阔。通过多媒体表现葛藤的生生不息、大海的浩瀚汹涌,也算作点睛之笔。
民族性和当代性,一直是歌剧这门舶来艺术在中国落地生根绕不过的命题。歌剧《土楼》,让我们看到了新的探索和原创歌剧充满生机的未来。需要商榷的是,民族唱法特别是女主角民族唱法的引入,如何融入其他角色的美声唱法中而不被淹没?舞美设计如何既突显民族特色,又避免陷入“大制作、大场面”等当下歌剧的通病?这是《土楼》留给我的疑问,也是成长中的中国歌剧赋予我们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