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讲“软实力”,就得将中国文化品牌推出去。可也难。近日又见《新闻晚报》报道,“专家惊呼''中译外''书籍少,需加快''典籍翻译''工程”。
其实已讲了又讲。记得六年前即有报章提醒,中外文化产品贸易逆差惊人,有说比例达十比一,甚至有说百比一的。总之是外界难以了解中国,各方发声,亟谋改变。
一而再,再而三,可见积之重,返之难。
真个是产品没有竞争力,倒也认了。问题是非也。外贸讲“比较优势”。可我们先人留下的典籍,竟有够多的堪称完美优势。即使现代,也有多少佳作想必不输老外。汪曾祺曾打抱不平:“沈从文的作品,比日本川端康成总还要高一些吧!但是川端康成得了诺贝尔奖,沈却一直未获提名通过。”这,也许有胳膊肘往里弯的嫌疑?那么,你看马悦然的:近百年来中国不止一个小说家、诗人有资格拿诺贝尔奖,“如果上个世纪20年代有人能够翻译《彷徨》、《呐喊》,鲁迅早就得奖了。”
人家是老外,是诺贝尔文学奖评委,他一直告诫中国文学输出的短板在翻译。一针见血呵。何苦说什么“文化歧视”、“东西隔阂”,症结明摆着,世界上“中国通”太少,形成语言隔阂。王炳根从关西大学访学归来,写过《日本关大图书馆的中国现当代文学著作》一文,说及图书馆里中国作家的著作林林总总,可惜,仅仅少数日译本借阅率高,绝大多数中文版无人问津,如摆放了60年的“巴金《春天里的秋天》单行本,余则成为第一个借阅者”。
翻译,翻译,该由谁来中译外?现在说,院校正培养大批外语人才哩,一旦生力军上阵,还愁中文经典不走向世界乎。恕我泼冷水:除非这些孩子将来个个水平如杨宪益,否则其译作运到外国书店之日,即坐冷板凳之时。君不见,一些地区在国外出版宣传品,但凡文字由我们同胞自己翻译,就收效的不多,笑话倒不少。不要说普通翻译人材了,即使观照其高端,也犹如谢天振教授所述,其博士生做“《红楼梦》英译史研究”,发现尽管“杨宪益先生的译本比起英国汉学家霍克斯的译本更加准确高明,然而她在国外知名的几大图书馆发现,借阅率、引用率最高的是霍本,看过杨本的寥寥无几”。事实是,国家间文学交流,最宜由外语翻成母语。
杰出的外语翻译家,必是输入国的母语大家。采访草婴时,得知老人家于中文何等考究,在字字珠玑般译完肖洛霍夫小说后,还须请朋友孙道临朗读,以矫正拗口处。倘由俄国人译成中文,能比?同样,“出版社用一些学外语的中国人来翻译中国文学”,即使不至马悦然挖苦的“把小说给''谋杀''了”,至少也会给外国读者留下语气乃至文化的隔膜。
论者呼吁文化出口事业涌现一批“当代斯诺”,很对。“在瑞典只有两人翻译中文作品,一个是我,一个就是我的学生陈安娜。”(马悦然语)“现在专门翻译中文作品的,在美国和英国也许只有我跟JuliaLovell两个人。”(葛浩文语)此种状况,真行不得也幺哥!给热衷中国文化的外国汉译家以多方支撑,让成千上万“当代斯诺”涌现,亟待着手了。(司徒伟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