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101大楼不远处有一小片老旧的平房。在信义区最繁华的商圈,这一片老房子显得特别突兀。第一次经过,很容易让大陆游客误以为是待拆的“钉子户”。实际上,这里也确实曾经面临拆迁改建的命运。社区居民和台湾文化界由此发起的眷村文化保存运动让它一直存留到了今天,并得了个新的身份——“信义公民会馆”。台北人都知道,她的旧名叫做“四四南村”,台湾北部的第一座眷村。
1948年底,国共内战进入尾声。青岛的联勤四十四兵工厂的工人及其眷属匆匆搭乘太康轮渡海到基隆上岸,继而迁往台北市日据时代的日本陆军库房暂住。因居住地位于四四兵工厂之南,故名四四南村,当地居民多以“南村”称呼之。
四四南村是典型的传统眷村建筑模式。像鱼骨头一样以一条小巷为中心,左右对称排开矮小、破旧的房舍。主体建筑结构及材料由竹片及石灰泥巴糊成。怀抱着“一年准备,两年反攻,三年扫荡,五年成功”的心,居民以布幔为隔间,因陋就简地开始了在四四南村的生活。
早期住户每家大约只有十几平方米,屋内没有浴室、厕所、厨房。公用厨房、公共厕所、公共澡堂,一切都是公用。眷村里都是外省人,大家在台湾几乎没有亲戚,因此远亲不如近邻,你来我往的生活也造就了眷村浓浓的人情味。台湾著名电视人王伟忠回忆自己的眷村生活时说:“眷村孩子习惯跟旁人分享自己拥有的东西,就连从小吃的奶都不是一个妈的。谁家妈妈奶少、小孩吃不饱,就由别家妈妈抱过去奶一奶,你奶我的小孩,我照顾你家的小孩,什么都是大家一起分享,哪还分得清楚你的我的?”
狭窄巷口的老式路灯下记者看到一小条文字:“以前眷村的供电是早上6点至8点,中午12点到1点、晚上6点到12点来电,晚上12点以后只有路灯会亮。当时升学压力大,所以深夜后仍常可见学子在路灯下苦读。”在四四南村,你甚至还能看到当年巧手的眷村爸爸用炮弹改造成灯罩的台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台湾流行一句顺口溜“来来来,来台大;去去去,去美国”。这股风潮同样席卷眷村,作为有一定文化的、军人出身的眷村爸爸为了子女读书,家里有一点黄金首饰能卖就卖,能抵押就抵押。因此,台湾有太多优秀人才是从眷村走出来的。
除了展馆,游客在四四南村还能吃到地道的眷村菜。眷村菜其实也就是大陆各地菜色的大集合,水煎包、烧饼、卤菜等等,如今台湾最出名的牛肉面就是当年四川老兵带来,又融合了各地口味改良而成的。
东西南北菜还能吃到,可是南腔北调已经听不到了。在《那一夜,我们说相声》中,李立群“国与家”的段子,场景就是在四四南村。四面竹篱笆的拥挤空间中,左邻右舍的爸爸妈妈用南腔北调吆喝着各家的孩子回家吃饭。逢年过节,各家长辈带着孩子双手举香,操着五花八门的家乡口音喃喃自语,遥寄祖宗。眷村拆迁,老兵凋零,这些声音渐渐听不见了。
如今,眷村第二代已是社会中坚。对他们来说,四四南村不只是个社区,不只是一块地皮,而是“娘胎”。对于眷村第三代,四四南村是“信义公民会馆”,一个“文化保护单位”。其实,最初的四四南村,就是老兵在台湾临时拼凑的“部队大院”,老兵们一心盼着离开的地方。没想到他乡竟成故乡,眷村成为这些异乡人在台湾永远的家。(记者 陈梦婕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