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昉:最大限度延长既有比较优势

2012-12-14 09:51     来源:经济参考报     编辑:范乐

  近年来,人口红利正在逐渐减少,老龄化越来越严重,中国遇到了“未富先老”新问题。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所长蔡昉认为,原有优势消失了,我们必须寻找新的增长源泉。这源泉主要来自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而劳动力的流动构成全要素生产率提高的主要部分。因此,他建议改革户籍制度,使农民变成市民,改变劳动供给。

  《经济参考报》:改革开放30多年来,中国经济能保持连续高速增长,人口红利功不可没。但是,近年来人口红利正在逐渐减小,老龄化越来越严重,您在多个场合谈到中国遇到了“未富先老”新问题。那么,“未富先老”对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将产生哪些影响?

  蔡昉“未富先老”是指在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尚低的情况下,就迎来了较高的老龄化程度,以致形成经济增长减速、养老保障体系不健全和资金不足等挑战。一般而言,劳动年龄人口增量减少伴随高速经济增长,会共同导致普通劳动力的短缺从而导致工资上涨,也就是常说的“刘易斯拐点”。劳动力成本提高,原先的劳动密集型产业上的比较优势就必然会相对弱化,这意味着产业结构要向资本和技术密集型升级。就中国的国情来说,人均收入刚刚跨入中等偏上水平的发展阶段,物质资本积累上尚不具有明显的优势,在劳动力素质和科学技术水平上与发达国家仍有着巨大差距,因而无论是在资本还是技术密集型产业上,中国都不具有比较优势。这也就意味着“未富先老”的中国失去人口红利之后,经济发展可能逐渐失去原有的比较优势,在短期内却不能获得新的比较优势,从而有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危险。从这个角度讲“未富先老”是中国经济在“十二五”时期所面对的特殊挑战。最大的挑战就是人口的机会之窗过早关闭的情况下,全要素生产率无法提高,经济的强劲增长难以保持。

  《经济参考报》:那么,如何提高全要素生产率?

  蔡昉:传统的经济增长模式是资本加上劳动力投入。但是如果我们丧失了人口红利,这些条件都不再具备,我们就必须寻找新的增长源泉。新的经济增长源泉从哪来?来自于生产率的提高,特别是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迅速增长,全要素生产率表现是不错的。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很大程度上还是得益于资源重新配置。劳动力的流动,实际上是构成全要素生产率提高的主要部分。仅仅是劳动力从农业转移到非农产业,对1978年至1998年期间G D P增长率的贡献份额就达到21%。随着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减少从而转移速度的减慢,劳动力重新配置对经济增长的作用逐渐淡化。今后要保持经济持续、平稳发展应重点推行户籍制度改革。

  户籍制度改革可以保证稳定的劳动供给、提高劳动参与率。实际上它是一石三鸟,立竿见影。

  首先户籍制度改革使农民变成市民,这部分人就变成了稳定的劳动力,直接改变了劳动供给。其次,户籍制度改革让政府在制度上激励农村人口进入城市,提高人口转移的力度。再次,农民工变成市民后,享受各种社会保障,解除了后顾之忧,能够像市民一样消费、生活,这可以改善内需中的消费需求,使经济增长更加协调、可持续。

  目前经济保持高增长率的主要因素是资本的投入,其实全要素生产率对这一段时间经济增长的贡献是下降的。所以,今后,要想保持经济增长速度,必须在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方面下工夫。深化体制改革,提高企业管理水平,加强技术创新能力,从而提高技术效率,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改善人力资本积累水平,也是提高劳动生产率从而提高全要素生产率的重要手段。

  《经济参考报》:“未富先老”使我国经济赖以保持高速发展的比较优势逐步丧失,您认为怎么做可以减轻这种冲击,并为重建新的比较优势做好基础铺垫?

  蔡昉:目前政策选择最重要的立足点,是如何在最大限度延长既有比较优势、避免休克式调整的前提下,进入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和产业结构升级的正确轨道。具体来说:

  一是加快经济发展方式转向内需拉动型。一方面,在中等收入阶段,由于比较优势的变化,外需的减少是不可避免的。虽然伴随着资源禀赋结构的变化,产业结构调整本来可以以渐进的方式进行,但是由于世界性金融危机之后,发达国家复苏缓慢,全球经济再平衡的调整也趋于降低主要进口国家的需求,美国“无就业复苏”及保护主义抬头,也将抑制中国出口的增长。因此,中国经济面临着过于紧迫的调整任务。既顺应发展阶段变化的客观要求,也为了应对这个特殊的国际经济变化趋势,中国经济只有转向以内需,特别是最终消费需求拉动的增长模式,才可能实现再平衡,获得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性。另一方面,内需与目前的生产结构和产业结构,以及资源禀赋仍然是适应的,这样使产业结构调整不至于采取休克的方式或过于剧烈,从而可以避免出现比较优势真空的状态。内需扩大可以继续利用现有产能,为产业结构调整赢得时间。

  二是实现产业的区域转移,形成“国内雁阵模型”。劳动密集型产业的比较优势,在东部地区逐渐丧失的同时,可以通过向中西部地区转移,而在一定时期内得到延续。此外,中国到目前为止,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其中更多的是资源重新配置效率,而不是微观的技术效率。如果形成这个雁阵模型,就可以继续获得资源重新配置效率。为此,改善中西部地区的投资环境十分重要。政策选择中值得注意的问题是,政府应该推动这些地区的体制改革,使其依靠比较优势保持长期可持续的经济赶超,而不是单纯加大投资和给予补贴。

  三是充分认识中等收入阶段的资源禀赋特征,避免全面的技术赶超。科技发展要两条腿走路。一方面,固然应该在那些与发达国家差距较小的前沿技术领域,实现跨越式的赶超,特别是要利用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和经济总量庞大的市场潜力,在具有战略意义的新兴科技方面取得突破。另一方面,也要客观、准确地认识中国所处经济发展阶段上的资源禀赋特征,充分利用中国与发达国家在科技上的差距,通过适用性技术创新以及引进、消化和吸收国外技术,继续获得后发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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