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佳节倍思亲。又是一年中秋节,遍插茱萸少一人。双塔岗下的圪垱街村台属李广林,拿着客居台湾的叔叔寄回的家书,再一次找到我说:“中秋节快到啦,这回信,还是由你来写吧!”这已经是第十一封回信了。看看来自台湾同胞的深情祝福,我心潮涌动,情注笔端……
一封寄自台湾的家书,少则三四个月,多则半年,书是那样的情深,信是那样的义重,同时也寄托了海峡两岸同胞的深切期盼,承载着台属像海峡一样幽幽的相思。
1994年的初春,我作为对台工作上的新兵,在冯堂乡圪垱街村驻村工作,第一次走进了台属刘冬妹的家,并执笔为她代书了第一封回信。
刘冬妹是李广林的三奶,三爷李天禄作为在校学生,和学校一起于1949年随国民党迁赴台湾,直到1988年春,才有了第一封家书。刘冬妹那年已经57岁了。孤身一人,与晚辈们分门另住。饱经生活沧桑的她,走路已十分归难,但得益于村里的照顾和晚辈们的孝道,生活还比较满意。
每逢提起自己在台湾的丈夫,老人就顿时来了精神,连昏花的双眼都仿佛点燃了光芒。“我叫刘冬梅,丈夫来信总叫我冬妹,我就叫冬妹吧。出嫁的女人,按规矩是没名的......”
冬妹是1948年春节前由小庄村嫁到圪垱街村的,丈夫李天禄当时在省城开封的黄河水利专科学校读书,婚后还不足十天,丈夫离家出走,杳无音讯。
新中国成立后的冬妹与公婆相依为命,老人挂念儿子,冬妹总劝他们,您孩儿中用,到外面干事儿,我不中用,能守在你们跟前,能把您安排到实落的地方,也就对得起天禄了。公婆相继谢世后,冬妹孤身一人,在生产队啥活都干,面对生计的艰辛从不退缩,就是盼望着有朝一日,丈夫能回到她的身边,谁知这一盼就是四十五个春秋。
1988年,已客居台湾高雄的丈夫李天禄,经多方打探为老家寄来了第一封家书,老人高兴呀,逢人就说“看,这多好,天禄在台湾两个男丁,虎背熊腰……还怕我生气,我生啥气,这多好多好,当时他走连个脚指头样的孩子也没留下……”老人高兴还自豪,只是提到自己时,还是流下了辛酸的泪。
1992年秋天,李天禄从台湾回到了冬妹的身边,两位老人在一块仅仅呆了两天。两天里两位老人彻夜不眠......
1996年李天禄再次回家探望,那天冬妹还特让村干部邀请我到她家,在台湾生活多年的李天禄见我是乡里的干部,非常热情地对我说,共产党和国民党就象两兄弟一样,大陆要致富,台湾也一样,都是想让老百姓的生活富裕安康,我们都盼望着祖国早日统一和昌盛。俺们这一代已经对不起生养我的父母了,再不能对不起子孙后代了啊!那天,李天禄仅在家吃了一顿饭,冬妹一直送他到双塔岗下......
冬妹老人后来跟我说:“他走时非给我钱不可,我说啥也不要,那边一大家人,我一个老婆子家还花啥钱,飞机票那么费,我让他留着多买几张飞机票呢!”
他们都老了,老的只剩下了不多的时光......
李天禄老人背着冬妹,还是留下了一笔钱,以备老人生活之需,他仍然挂念着他的冬妹啊!巍巍双塔见证了两位老人的凄美爱情。
始建于宋代的双塔,饱受九百年的风雨,尽览人问的喜怒哀乐。民间总传诵着关于它的美丽传说,尽管没有根据,但人们还是相信,双塔是月亮嫂嫂和太阳妹妹二人建造的,女人夜晚能给人们带来光明,白天能给人们带来温暖,女人的爱才是人间充满了生活的希望。
2003年的秋天,冬妹老人撒手人寰,收到台湾李天禄老人对后事的安排信,已经是2005年的春天。
“冬妹为我守候一生,敬养父母,代夫行孝,恩重如山,天禄无德、无颜对天日,生不能团圆,死不能同穴,盼能在冬妹坟头,立一‘贞节碑’刻上愚夫天禄敬立,得以日夜守望在冬妹墓前,夙愿足矣!”
遵照天禄老人的愿望,村上和冬妹的侄孙们,代李天禄按照农村风俗,在冬妹的墓前立了一块“贞节碑”。在荒草萋萋的李家坟茔,这块碑显得格外惹眼,它面向东南,远远望,宛如一位老人在那儿翘首守望,向天、向地、向世人述说着海峡两岸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述说着世代永远也说不完的话题......
老人驾鹤去,天堂谁做伴?冬妹老人走了,但那连通海峡两岸的家书,如今还在传递着如同骨肉般的亲情……
作者:苏百泉(郑州市台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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