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这道荧屏 “年夜饭”,一开席,就是整整30年。
从当初那一桌简陋的家常小菜,到如今浓油赤酱的满汉全席,春晚对国人的意义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有一代人,吃着春晚年夜饭慢慢变老了;有一代人,品着春晚的五味陈杂渐渐长大了;当然,还有人,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口味变刁拒食“春”字牌大杂烩……不知属于你的春晚独家记忆,还有多少,值得回味?
——版主 舒晓程
那年
詹皓
那年,第一次看春晚,家里刚刚换了14寸黑白电视机,级别相当于今天的iphone4。那时要看彩色画面,可以在电视机前夹一片滤色片,基本上跟现在的3D电视一个档次。
刚刚开启的视觉时代,要求不能太高,画面不咋样,但内容却一直记到今天,比如李谷一的《乡恋》。 《乡恋》能登春晚,绝对一大突破,因为是气声唱法,好像“很颓废”。似乎当时有相声讽刺气声唱法,说做操喊口令如果用气声,大家直接软了。但全国人民那个晚上居然都喜欢,不断打电话点播,相当于现在的网络票选第一名,只好现场请李谷一唱了。
那时候东方歌舞团称雄歌坛,那时不叫歌手、歌星——那样称呼属于诋毁人——而叫歌唱演员,首届春晚的歌唱演员一半来自东方,当时一名歌唱演员可以在春晚连唱五六首歌,如今的春晚,能出来在十几个人里混到个两三句,就可以往家谱上誊了。
郑绪岚当年在春晚唱了 《太阳岛上》,马上被哈尔滨有关方面请作座上宾,这大概是最早的代言人概念吧。一年多以前又碰到郑绪岚,给她看了当年报道她从天津阀门厂考入东方歌舞团的剪报和照片,人家感慨万千,事后还发来了短信表示感谢——这是老一辈艺术家才有的为人风格吗?
第二届春晚,马季说了单口相声“宇宙牌香烟”,第二天,我就在学校里学他那一口山西话。马季模仿的是当年刚刚出现的推销员形象,多年后,推销手段变化无穷,但推销员形象仍普遍不佳,不过当年干推销员的,有的已经进入了财富榜。
当年,马季在春晚后台偶然接到个钢铁工人打来的电话,人家说刚刚上炉时错过了他的一段相声,他居然就在电话里跟人家说了十几分钟单口相声。
1984年,沈小岑(微博)代表上海歌手第一次登上央视春晚(微博),《请到天涯海角来》唱得热情洋溢,如今,沈小岑唱音乐剧还是那么热情洋溢,只是脸已经晒得墨墨黑。
当年我所住的那条街上,偶尔会有个穿喇叭裤戴墨镜的小青年,单脱手骑辆凭票供应的自行车,一只手拎着个四喇叭收录机呼啸而过,父母担忧地警告我说,这是流氓阿飞。
那时跳迪斯科的人还有点偷偷摸摸,如今连老年迪斯科,老年人都懒得跳了。
那时,张明敏成为第一个登台央视的港台歌手,也无意中开创了此后一首歌连唱三十年的先河,今年的央视春晚向三十年致敬环节中,请到的张明敏、李谷一、蒋大为、费翔,居然都是一首歌唱了三十年的吃老本典范。这不能不说是我们每天进步一点点的审美的一大例外。
移情别恋
谢正宜
很多爱上不值得爱的人的故事,都终结在遇到MR.RIGHT之刻。所谓矢志不渝,不过是因为没有遇见更好的。
而于春晚,我们也是这样一场情缘——与世隔绝时不离不弃,扩宽眼界后挑三拣四。有人说,春晚已近“晚春”,这个让大家又爱又恨了三十年的传统守岁项目,年年要交一份成绩单给全国人民戳着鼻尖指指点点,想想也替它压力大。
适才盘点历年春晚,还真是重温了不少经典台词,包括“皇军托我给您带个话儿”,“什么群英荟萃,不过是萝卜开会”,“走两步,没病走两步”,“忽悠,接着忽悠”,“你太有才了”,“下蛋公鸡,公鸡中的战斗机,哦也”……有些甚至不用搜索,信手敲击键盘,就能流泻而出。
在我生命的前二十年,春晚、年夜饭、压岁钱,俨然过年记忆的“三剑客”,捆绑出现,缺一不可。
最早,是到乔家栅打一锅鸡鸭血汤,在灶披间煎几只蛋饺、搓几个汤圆,煤球炉上烧一尾烟熏鲳鱼,再摆到三层阁来,一家三口围着一台小小黑白电视机,仔细辨认模糊不清的明星脸和高腰裙、喇叭裤,号称“文庙小霸王、弄堂大姐大”的我时不时也会趁不喜欢的节目播出之际,溜到阳台上挥挥烟花棒,放放小炮仗。
后来,环境好转起来,搬到了老公房的六楼,有了淋浴房、抽水马桶,年夜饭也变成了买几盒洪长兴的涮羊肉,就着电气火锅,蘸着花生酱拌香菜,热腾腾地吃一顿饱,一家人对着更新换代的彩色电视机里的赵丽蓉、赵本山评头论足。只是儿时伙伴离散,钢筋水泥初现的除夕,过得不再那么闹哄哄。
到如今,网络已然发达,春晚再无引力,更失却守岁必备仪式的不二地位。这几年,大多自己捧一碗饭,夹两口菜,端到书桌前,或者打网游,或者上论坛,或者追美剧,或者刷微博。谁还看那台服装挺好、硬伤不少,本山独霸、其他龙套……的节目?
喜新厌旧,从来如此。移情别恋,毫不留情。
暖心
舒晓程
距离大年夜还有些天,我早就开始监督家里的年货置办情况,“开心果买了没有啊?”“瓜子呢?”“牛轧糖不好少的哦! ”“能不能破例再加包薯片? ”要知道,食物储备充足与否,事关大年夜的幸福指数啊!从记事起到现在,每年的年关口福和眼福都缺一不可:一家三口吃好温馨的年夜饭,把年货装到好看的盒子里摆在茶几上,冲个热水袋,躲在毯子里,用零食填满嘴巴然后乐呵呵地等着20点的那声“中国中央电视台,中国中央电视台”响起……想到这些心中就格外暖洋洋。这样的暖意无关春晚的节目好看与否,父辈的人说,无论再忙,春晚总是要看的,看了才感觉像过年!
记得小时候,作息时间还是健康的21点准时卧倒,每年的春晚就成了一年中最“难熬”的晚上。在那段时期,本人曾有过多次在沙发上偷偷睡着或者糊里糊涂撑到零点,第二天醒来对春晚后段节目毫无印象的 “不良纪录”。不过在当年,看小品成为了支撑着我熬过零点的精神支柱,每每看到赵本山、黄宏、冯巩、郭冬临那班笑星,都能开心个半天,心想他们怎么能这么好笑。而随着年纪渐长,看春晚在时长上已经成为了小菜一碟,但总没有儿时那么发自肺腑的快乐。也许是平日里笑料看得太多,也许是老笑星们早已江郎才尽,亦或者自己早就把春晚放在了“老土”的位置,不像从前这么待见了……不过好在我更看重的是全家一起边吃边看的氛围,批评在嘴上,温暖在心里。
坦白说,春节联欢晚会对于我们这代人的影响,远远无法与父辈那时相提并论。不知是幸福还是遗憾,一来如今的选择更多,可却又少了当年那一份情怀,春晚的意义在许多人心中也慢慢变淡。从某种程度上来看,我应当属于85后这辈人中的“奇葩”,如今有电脑、有手机、有这么多娱乐节目可以选择,为何非春晚不可?仔细想想,也答不上个所以然,也许,只是一种习惯,但应该算是好习惯,那好习惯保持下去又何尝不是好事?
年复一年,我们在长大,春晚也在长大,如果以后我有了孩子,也要带TA一道看春晚,吃吃开心果,乐呵一整年。这样一同成长的感觉,其实也不赖吧。
春晚消失会怎样
范雪骏
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得了“初老症”,我总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不能忘记,而对眼前的却往往无动于衷容易忽视。春晚也便成了我这个伪90后的心头病肉中刺——过去的才是最好的。
移动电视播放的某些段子让我叹息岁月神偷的巧夺天工。有些人还活着,但只能让我希望他尽早回到他来的地方;有些人死了,却让我希望他们赶紧回来。还记得《大乐,特乐》马三立拿着马季开涮,看到巩汉林的时候总会觉得赵丽蓉的笑容如影随形,这算是灵异事件吗?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费翔“冬天里的一把火”时,总想笑话他却带着深深的缅怀,也不太懂为什么毛阿敏那夸张的垫肩加舞步出来的时候,我依然觉得她是美丽的……我真的不知道。其实要说技术舞美服化,过去的春晚真是无比质朴,不过时间证明他们真的是黄鹤一去不复返,因为他们的这种质朴是再也回不来了,一切变得如此弥足珍贵。而现在,就算是看到草根我也会觉得那一定是炒作。
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已经这么不屑于看春晚,尽管它依然是春节茶余饭后的“话点”。但对我而言,并不会关注它,更不会用心体会它,我失去了对春晚的尊敬感。曾几何时,春晚已沦落到各种“话题”加“炒作”来赢得看点和观众群?或许是我“奥特曼”了,又或许是一种单纯的“返祖”现象,我对于当下的网络用语用之评之却从没认之,只是单纯地不想被“流行”三振出局。于是,除了跟风似地批评春晚,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当然是该反省的,因为我除了患上“初老症”不能客观地发现当下,像个尖刻的疯牛数落着势利的媒体同行和观众外,我并没有什么贡献。
不过在我看来,春节联欢晚会应该改个名字了,它应该被称作“春节恶搞派对”。春节是一种传统,可是有着庞大观众群的春晚既不能太文艺,也不能太fashion,更不能太恶俗,就是这样左右为难的情况下,我们要给春晚掌声——它做到了,它变成了一次又一次非常娱乐大众的恶搞派对。奇怪又伪和的配对,让人突然想起了跨年夜艾薇儿可以和小沈阳(微博)在同一场秀里。2010年的“老虎队”,原本是我等待很久的节目,可最终我却连4秒都没有坚持就逃开了,可能我根本不理解“重聚”的意义,但看着不合身的服装只会让我觉得昔日的偶像是来唱 “东北二人转”的,我不想让心里美好的偶像因为这场恶搞派对而阵亡。
如果春晚消失会怎样?一个节目的消失似乎并不新奇,可是,一个坚持了30年的民族文化品牌消失了那是要命的。春晚就像额头刺上了这样一句话: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春晚俨然成了一驾无论怎么创新怎么出奇都拉不动要进悬崖的马车。其实最根本的问题却不是让它停下,而是搞搞清楚怎么让它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