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近几年来,每到临近中秋,就不免追忆起我那慈祥的、可敬可亲的外婆。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村老人,活了一辈子也没有走出过玉溪这个方圆不过30里的坝子。她不可能出远门,家里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做,临近中秋,事情好多呀!什么瓜子、豆子、土豆片、红薯片、糯米糍粑统统都要炒好,蒸一坛糯米白酒,把外公从山里拣来并晒干的野生植物找出来,煮好泡起。看她迈着那三寸金莲,忙得团团转,脸上却挂满了笑意和期盼。对啦!别忘了还要做一个簸箕大的月饼,又大又圆的月饼放置在一个大簸箕里,撒上芝麻。外婆说:这是要全家象这个月饼一样团团圆圆,外出的亲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想着赶回家和亲人团圆。
外婆有六个儿女,五个在外,每个最少带回四个,几十号人在中秋前夕赶往同一个目的地。外婆家坐落在玉溪坝子东边山的一个小山村,好多年没去了,那是一个好美丽的山村,倾斜的山坡上布满了土墙白瓦房,一条清澈的小溪绕过山后流进村里,外婆家屋后有一棵古老的大榕树,树上拴上秋千,打秋千的村里姑娘飞的好高好可怕。我想如果失手可能沿着山坡飞至山脚,不过不用担心,据说从来没有这类事情发生。村前让人感觉如同滨临湖海,实际上这只是一个大型水库,这里是水库的尾巴,据说朱德总司令曾经光临过,并且留下了题字。要去外婆家,说起来挺费周折的,要坐汽车、马车,还要坐一小时的手摇木船,可是我觉得去那里感觉真好,因为那里有一个让我日夜思念的外婆。外婆虽然没有念过书,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什么谚语、“俗话说”,时常在言谈中流露出来。不过她从来不说脏话,也不会说张家长李家短。外婆特别爱干净,是我所见过的老人中最爱干净的人(包括城里人),每天起得很早,梳头洗脸,水缸打满水,一旦做完家务,不是洗头就是洗脚,身上穿的虽然不是时新但总是纤尘不染,布纽衣服内总是别着一块洁白的手帕,厨房里忙来忙去,吃饭了却跑到灶门前,一瓷碗饭加上菜就再也不到饭桌来,除了逢年过节,你别想把她请到饭桌前。
我一想起要过节了,外婆会答应我们做到饭桌前,我感觉那将是一个多么幸福团圆的场景,只是过节了,人太多了,也没有那么多饭桌,村后山上有的是绿松毛,采来铺在地上就成了外婆家节日的饭桌,一个个团团的草墩作凳子,那是外婆亲手编制的,团团地放上一圈就是一桌,需要多少桌就放上多少圈。最让我激动的是外婆还会破例喝一杯酒,如今一想起大家和外婆一起共饮的幸福激动的场景,我不免热泪盈眶。外婆告诉我们:她好想我们每一个人,你们能记着这个家,能回来我就高兴,不能回来的那是他(她)工作丢不开,要以工作为重,没有大家(她说的是国家)哪有小家(她把自己的家比喻为小家)。
几十年辗转在外,无暇再回到那可爱的山村,山村里我那身单力薄的外婆却离我们远去。外婆是90岁那年去的,葬礼据说很隆重,村里来了很多人,摆了几十桌松毛地席。吃完酒饭,所有的碗筷都不见了,据说是好意,没有恶意。也好,连收拾碗筷都免了。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抬起外婆安息的棺木,沿着陡峭的山坡翻越,把外婆送走了,连同外婆那簸箕大的月饼也送走了,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美好的回忆。
我常常思念外婆做的月饼,在我的见识中,无论是超级市场,还是电影电视,都不曾再见过和它类同等大的月饼,几十号人分吃没那么大肯定有人分不到的。有那么一年,我在一个商场里发现了一盒特大号月饼,急忙付钱买了回去,打开一看,发现八个小小的月饼包装得非常精致,却占据了诺大一个空间,让我空欢喜了一场。是啊,没有大家哪有小家,没有大月饼哪来小月饼。外婆要我们记着大家,别只顾了小家,多年来我从中还品味出她常常用一些浅显的比喻无形中教会了我们一些做人的哲理。
记得有一年中秋之夜,一个人独处它乡异地,漫步于街头,别说看到月亮,连星星都不曾有一颗,猛然想起当年在外婆家观月时,月亮不见了一半,外婆说是天狗吃月亮,我们一群孩子把外婆家的锅碗瓢盆弄出去胡乱敲了一气,过了不久,月亮又圆了,外婆说天狗吓跑了。望着那圆圆的月亮,外婆笑了,我们都笑了,外婆家门前那静静的水面,映出一轮圆圆的明月,轻轻地泛着水波,仿佛是月亮在水面上映出它那美丽的笑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