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男子送来一袋钱转身就走》追踪
神秘男子把一袋钱送到病房,然后匆匆离去,他究竟是谁?昨天,记者通过唯一的线索也就是电话号码,多次约见那位神秘的黄先生。昨天上午,24小时的等待之后,他再次来到医院。
悬念揭开了。神秘人原来是本报曾数次报道,因为儿子患白血病而沿街下跪乞讨的长沙人黄学文。
3日晚上:“我会再来看你”
前天上午,一神秘男子在黄国雄的病床前放下一袋现金离去,谁也不知道他是谁。
当天傍晚,黄国雄接到一个陌生来电。电话里,那人说:“你要好好养病,我会再去看你的。”一个“再”字,让黄国雄心生疑窦:他会不会就是那位神秘的好心人?
记者从黄国雄的手机中调出那个电话号码。拨通后,对方最后承认就是他放下了那袋钱,但并不愿多说什么。
昨天上午,记者再次拨通神秘人的电话号码,对方一听是记者,婉言挂断了电话。此时的黄国雄很是激动了,他非常想知道,那位好心人究竟是谁,哪怕短短地再见一面,只要能够再对他说声“谢谢”,也心满意足。
4日早上:神秘人答应现身
“不见到好心人,我是绝对不会动用一分钱的!”黄国雄坚定地告诉记者。
怎么才能让好心人出来与他见一面呢?考虑再三,记者再次拨通神秘人的电话,根据黄国雄本人的意思,记者“自称”是黄国雄的堂弟:“我是黄国雄的亲人,他让我告诉你,如果你不露面,他不能当面感谢你,便不会花您的任何一分钱看病。”
听到这里,对方急了:“那不行,这个病是不能拖延的。我马上到医院看他。”
4日中午:男子带着男孩出现
昨天中午12点半,中南大学湘雅医院住院楼13病室。
人群中,一名不起眼的男子带着一位戴白色口罩的小男孩,两人一起出现在楼道口。男子衣着陈旧,牛仔裤洗得发白,瘦瘦的,蓄着胡子。
“就是他!”黄国雄的姐姐黄琼大声叫起来。男子面带笑容地迎上来。一看到记者,他突然呵呵一笑:“怎么是你啊?我以为这里没有记者,不然我不会来的。”
他怎么会一眼就认出记者?在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瘦削的男子时,记者猛然想起,以前肯定采访过他。
回放:他儿子也曾患白血病
原来,这位神秘男子,是本报曾几次报道过的一位长沙市民。他叫黄学文,2004年,他的儿子龙龙不幸患上了白血病。
为了给儿子的手术筹款,黄学文每天跪在街头乞讨,这一跪就是一年多。
2005年,为了救儿子,黄学文准备卖掉自己的房子(详见本报2005年10月7日相关报道);不久后,王陵公园艺术团在通城商业广场为龙龙义演筹款(详见本报2005年10月15日相关报道)……
此举感动了长沙市民,他因此得到了许多好心人的资助。2006年,龙龙成功地做了骨髓移植手术。
“那袋钱是我跪在街上乞讨来的”
本报长沙讯 当黄学文带着儿子龙龙出现在病房时,病床上的黄国雄猛地坐起来,走到黄学文跟前,紧握着他的双手,说:“兄弟,你终于肯露面了!”
黄学文把黄国雄扶上床,“我今天把儿子龙龙带来给你加油了,他做完骨髓移植手术已有8个月了,你看他现在多健康?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黄叔叔,你看我现在都好了,你也一定能好起来的。”龙龙摘下口罩说道。
黄学文说,那袋钱里的每一张,都是他两年前在街上跪着乞讨来的。那些钱,他放在家中已有两年,有些已经发霉了。
黄学文说,龙龙8个月前的骨髓移植手术非常成功,虽然现在每月仍需3000元的术后护理,但他仍把钱全部捐出来了,“因为现在救人命是最要紧的。”
记者郑辉 方瑜
非常害怕别人说我炒作
从下跪乞讨救儿子到为一个陌生人慷慨解囊,黄学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记者试图从他身上寻找一个答案。
潇湘晨报:你现在还会想起两年前跪着乞讨的事吗?
黄学文:那段日子我至仍不敢想起,龙龙(儿子肖博韬的小名)突然患上可怕的白血病后,冲垮了整个家。老婆承受不住打击竟然精神出了问题,在家中一个劲乱摔乱打,我们不得不把她送入省精神病医院。但更可怕的是,在湘雅二医院的龙龙身体日渐消瘦,眼看就要支持不下去了。我每天在两个医院间跑,有两次我走上了湘江一桥,真想一死了之。
潇湘晨报:你是怎么想到跪街乞讨的?
黄:当时,龙龙在医院里两次断药,我再也找不到一分钱了。大多数曾经的好战友(1986-1990在广西凭详服役)看到我的电话就像躲瘟神,要不就不接,要不就关机,我已经求助无门了。我不乞讨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去。
潇湘晨报:看到熟人你会不会害羞?
黄:坦白说,我是一个极爱面子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低头,但这次为了我儿子,我愿意跪。当时每天跪16小时,经常16小时下来,一站起来就会自动摔倒在地,膝盖丧失了感觉。这感动了许多人,不少人连续十多次给我捐款,是他们救了龙龙的命,我感谢他们啊!
潇湘晨报:那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黄:我也不相信我能坚持下来了,一年多的时间竟然这么过来了,现在让我跪一天都是不可想象的。
潇湘晨报:龙龙做完手术后你是什么感觉?
黄:那天在北京,做完手术后,我整整睡了一天,我这辈子就没有睡过那么香,就是一动不动地整整地睡了一天。
潇湘晨报:龙龙是不是完全康复了?
黄:(他沉默了许久)其实,据我了解,至今世界上仍没有任何一家医院敢保证,骨髓移植后100%康复。在北京,和我龙龙同一病房的一个来自望城的小伙子,手术后恢复很好,但是8个月后他还是死了。我不敢想象那样的结果,我再也承受不住第二次打击了。
潇湘晨报:你现在面对的问题是什么?
黄:如今家中,已欠下20余万的债务,儿子每个月仍要服用昂贵的抗排异药物,老婆时常还会发病,前几天我还被打成熊猫眼,钱对他们的病来说仍是个大问题。我之所以将所有的钱捐给黄国雄,一是因为我对当兵战友有特殊感情;二是我也被他的事迹所感动。社会上那么多人帮助了龙龙,我也不能见死不救,我是过来人,他们肯定是无助和绝望。前天我不想见记者,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非常害怕别人说我在炒作自己。
潇湘晨报:那你下一步该怎么办?
黄:孩子没有完全康复,现在每个月还要3000多元药费,她每个月也要买药,而我们现在没有多少收入,不过,老婆每个月有800块钱左右的工资,我的哥哥会支援我一些,我现在也在努力找工作,应该可以撑过去,但是黄国雄却不能再撑了,那是最重要的事情。文/郑辉 方瑜
他的家中其实一贫如洗
本报长沙讯 昨日下午3时许,在记者执意恳求下,黄学文勉强答应让记者去家里坐坐,“家里太简陋了,连坐的地方都没有。”黄学文有点尴尬。记者随后却发现,“简陋”两个字用以形容黄学文的家简直太奢侈了。
黄学文的家在河西渔湾市一幢很旧的4层楼房顶楼,推开门,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迎面扑来,眼前的一切令人惊讶:一张小桌子,四条板凳、一台18寸的黑白卧式电视机、一张破烂不堪的沙发、两张床,这是他一家人全部的家当。
说起自家的房子,黄学文有点惭愧,“为了给儿子治病,那房子早卖掉了,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所有。”至于儿子的病,黄学文却不愿意多说,“那都已经过去了,手术已经做完9个月了,恢复得很不错。”黄学文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说这是两年多来最轻松的时候,至少可以陪着儿子在家里看看电视。“那段日子真的不知道怎么撑过来的,太苦了……”黄学文的眼睛红了,有点哽咽。
肖博韬懂事拉着爸爸的手,示意爸爸不要哭。安慰完爸爸,肖博韬的孩子气又显露出来,电视是他的最爱,也许电视机太老太旧,画面都变成绿色了,但是他却不以为然,“这是绿色电视机,不是黑白的,老师说绿色就是环保。”肖博韬的话引来一片笑声。
没有安装数字电视,电视里几个频道的节目肖博韬都可以背出来,站在电视机面前反复地调试着,他自言自语:“要是可以调出金鹰卡通频道来多好。”
房子有70平方米大,看上去却空荡荡的,一张桌子、四条板凳,加上一张沙发无论无何也塞不满客厅,电视用一张凳子搁在一个冰箱上,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必须将头高高仰起来。
“冰箱是坏的,当柜子在用,电视机是别人送的,能看就行,不过电视机好像还是名牌。”黄学文有点“得意”。
另外一个房间是黄学文和妻子肖利的卧室。肖利躺在床上,见儿子进来,无力地将身子撑起来。“她患有间歇性精神病,时好时坏的,一直在家里养着。”黄学文给妻子倒了一杯水进去,肖博韬接过水杯,喂给妈妈喝。“我生病的时候都是妈妈喂我喝水,现在我喂妈妈喝。”肖博韬一脸认真的样子。
卧室里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半片大镜子搁在墙角,据说这是肖博韬从楼下的垃圾堆里翻出来的。
记者询问给黄国雄捐款的事情,肖利沉默了一下,“我们和儿子昨天晚上才知道的,他没有告诉我们,也没有和我们商量,孩子还没有完全康复,家里也就只有这么一点钱了。”肖利停顿了一下,“捐了就捐了,毕竟是给别人救命的钱,只是有点想不通,那些钱是他一年多时间里一元一角讨回来的,我不心痛钱,但是我心痛他。”肖利眼眶里开始湿润,背过脸去用被子遮住。记者方瑜 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