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乌鲁木齐7月7日电(记者 孙闻)7日12时,记者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医院会议室等到了副院长克里木。他红着眼圈说:“对不起,我来晚了,刚刚换下手术服。”
从7月5日晚上到7日凌晨2时,这家医院共接治在这次打砸抢烧事件中受伤的307名伤员,安排其中289名伤员住院治疗。“为确保伤员能得到最及时的救治,我们停掉了100台常规手术,ICU(重症监护室)全力保障重伤员救护,最好的医护人员全部配备到了救治一线。”克里木说。
4名医生在前往医院途中受伤
“事件发生时,医院已经下班,全院一千多名医护人员自发地返回医院,参加伤员救治。”克里木说,“其中有4名医生在途中受到暴徒攻击受伤。”
57岁的医院社会发展部主任孟明,刚刚赶到医院门口,被尾随的暴徒扑倒在地。数名暴徒把他围在中间,乱棒相加,致使孟明胸部、背部多处严重软组织挫伤。
年近七旬的内分泌科老专家齐广生,已经退休多年,平时每周只出2次专家门诊。事发时,齐广生第一反应就是“我得去医院出诊”。刚走出家门,齐广生就被一群暴徒围殴致上肢骨折。
呼吸二科34岁的医生王海涛也是在医院门口被暴徒围住、殴打致左前臂骨折。
皮肤科研究生马春雷倒在了前往医院的路上,他的右大腿被暴徒火枪中射出的铅弹击中。
第一批伤员被送到医院后,克里木就一头扎进了手术室。“起先,我还担心人手不够,不能满足伤员救治的需要。”他说,“但随着一批批伤员送达,同事告诉我,全院医护人员几乎全部到岗。大家都是自发赶来的,我们都没来得及下命令。”
克里木说:“许多医护人员到岗后立即投入工作,顾不上给家人打个电话、发个短信报平安。很多一线医护人员换岗下来后,发现手机里有几十个未接来电,但已经累得没力气回复了。”
“依莎妈妈请放心”
医院住院部13层是ICU病房,门口排放着几包从伤员身上换下来的血衣。由于送到这里的伤员身上都没有身份证,他们都以“无名氏”的名义被收治。值班的保安艾力不时拎起一件衣服供赶来寻找失踪亲人的人们辨认。
当艾力举起一条藏青色、鲜血浸透的裤子和一件保安制服时,一位维吾尔族大娘冲出人群,一把抓住血衣,跪倒在地:“我的儿子啊——”大娘身后,一位维吾尔族姑娘也痛哭着扑倒在地:“艾依沙,我的弟弟呀——”
几名医护人员和保安冲上去搀起大娘和姑娘。ICU护士长也赶过来安慰这对悲痛的母女:“你儿子状况比较稳定,你们不要太悲伤,赶紧换好衣服进去看看他吧。”
母女俩暂时强忍住了悲伤。大娘告诉记者她叫汉巴尔·依莎,女儿叫阿丽娅,受伤的儿子叫帕尔哈提·艾依沙。“艾依沙才26岁啊,从小老实巴交,不抽烟也不喝酒……”说着依莎大娘又哭了起来。
“我弟弟是个聋哑人,很腼腆,从来不惹事。他今年刚刚从聋哑学校毕业,在家乐福找了一份保安的工作,没想到……”阿丽娅哭着说,“他们为什么要打他啊?”
母女二人换好了无菌服,护士长把她们带到了艾依沙的病床前。这个身材消瘦的小伙子仍然昏迷,嘴里插着呼吸器,右耳还不断有血液渗出来,右脚不停地抽搐着。
“儿子啊——”看到眼前这一幕,汉巴尔·依莎大娘喊了一声,瘫倒在地……抚摸着弟弟不停抽搐的右脚,阿丽娅哭着说:“别人疼了还能喊出来,可他连喊都不会啊……”
周围的医护人员也纷纷流下了伤心的泪水。负责护理艾依莎的护士李佳搀起汉巴尔·依莎大娘,一边抚着大娘的胸口,一边流着泪说:“医生刚给他做了颅内减压术,他生命体征比较稳定,很快会醒来的。依莎妈妈请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他。”艾依莎握着李佳的手,嘴唇抽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眼泪滚滚……
“反对分裂!团结万岁!”
正在大家忙着安抚这对母女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喊声。窗外,人们惊慌地从后门涌入医院大院,边跑边回头张望。
记者赶到楼下,大厅里已聚集了上百名惊恐的各族群众。医护人员、后勤人员和住院患者的家属已经自发在院子里集结。他们有的拿着叩诊锤、积压计,有的拿着炒瓢、锅铲,有的拿着输液架、雨伞。这时,几名手持铁棍、木棒的暴徒已经冲到了院子里。
人们朝着暴徒一拥而上,几名暴徒见状扔下棍棒,调头就跑。
在楼上窗口上住院的患者发出了呼唤声中,人们一路追到医院后门,挥舞着手中的“家伙”,冲着暴徒狼狈的背影高喊:“反对分裂!团结万岁!”
人民医院骨二科副主任医师穆哈买提·艾尼吐拉气愤地说:“医院里除了病人就是医生,医生以救死扶伤为天职,这种地方他们也要来搞破坏,他们太邪恶了!”
“‘7·5’事件让我特别痛心。”艾尼吐拉说,“我们的国家是一个拥有56个民族的大家庭,中华民族是我们共有的名字,国家的富强是各族人民共同努力的结果。眼下我欲发觉得,团结就是力量。”
临别时,克里木副院长握着记者的手说:“两天来,我的泪水不断从心底流出,其中有对死伤者的伤痛,也有对全院各族医护人员全力救死扶伤的感动。”
一阵急促的警笛传来,一辆救护车停在急诊楼门口,又一名伤员被送达,院子里的医护人员立即飞奔过去投入了紧张的救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