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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2010年上海世博会 -- 世博时评

世博会与工业文明160年 创造成果的辉煌展示

时间:2010-05-12 14:25   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1939年纽约世博会中展示的21世纪人类

  世博会与工业文明160年——没有什么注定的命运,它是我们创造的结果

  “世博会为何存在?因为它满足了人类本性深处隐藏着的某种欢庆节日的愿望。在当今世界,社会的内在冲动已经丧失了价值,不为人所看重,但仍有那么一些事情,特别是这样一种颂扬人类成就与愿望的庆典,仍然值得我们为之付出努力。”1970年大阪世博会加拿大馆设计师阿瑟埃里克松这样说。

  确实,每一届世博会都浓缩着那个历史时代的经验教训,而其中一些更是创造了历史:1851年的伦敦世博会仿佛是第一次工业革命成果的总检阅和西方确立其统治地位的庆典。1939年纽约世博会可以被看做汽车时代降临的标志。1958年布鲁塞尔以及其后几届世博会与“冷战”时代紧密联系在了一起,它从东西方两大对立集团热衷于宣扬自身优势的迫切需要中获益匪浅。1992年西班牙塞维利亚世博会上陈列的6块被绘满涂鸦和标语的柏林墙碎片,则宣告人类尝试抛弃意识形态和民族性上的隔阂与歧见,开始考虑共同的反战未来。

  即便在它逐渐演变成为大众娱乐时代主题公园的今天,世博会的魅力仍然蕴涵在它本身存在的肇因之中——人类对于自身能力的审视和骄傲。

  ◎朱步冲

  从伦敦到纽约——工业时代的降临

  “在我看来,纺纱机、铁路、轮船和电报,这在某种程度上标志着我们和宇宙是一致的;一定有一个伟大的神灵在我们中间工作,他就是创造万物和主宰一切的上帝。”1851年5月,第一届世界博览会在伦敦召开时,英国小说家查尔斯金斯利在由工程师兼园艺师约瑟夫帕克斯顿设计的水晶宫前写下了这些文字。

  工业革命起飞,使得英国国家财富和人民消费力不断超过人口的增长。从1801到1901年,英国人口平均每年增长1.26%,最终从1050万达到4180万人。国民生产总值增长了14倍,平均工资在19世纪前半叶增长了25%,在之后的半个世纪中增长了80%。在此次世博会上频频亮相的各型蒸汽机,是首次工业革命人类征服自然力的最好证据:截至1870年,英国的蒸汽机能力约为400万马力,相当于4000万男人所能产生的力。但“这样多的人一年会吃掉3.2亿蒲式耳的小麦,这是1867~1871年整个联合王国年产量的3倍多”。无生命的动力源的使用,能容许从事工业的人突破生物学限制,惊人地提高生产力并增加财富,而不用屈服于迅速增长的人口压力。

  就在第一次世界博览会召开的那一年,英国凭借工业革命的成就,占据了欧洲工业总产量的2/3,世界商业贸易的20%。由此就产生了帝国扩张的野心,英国古典经济学家威廉斯坦利杰文斯曾骄傲地说:“北美和俄国是我们的玉米田,加拿大和波罗的海沿岸是我们的木材森林,大洋洲是我们的牧场,秘鲁提供白银,南非提供黄金,印度和中国人为不列颠种茶,而地中海是我们的果园。”与此对应,其他传统农业地区生产的原料不是被掠夺,就是被庞大的生产人口立刻消费掉了,根本无力产生足够的盈余来实现工业化,或者购买昂贵先进的战争机器。这不仅加强了欧洲列强在殖民战争中已经领先的火力与机动能力,也使力量对比发生了新的变化:在1898年恩图曼战役中,赫伯特基切纳少将指挥的英埃联军利用马克沁机枪和李恩菲尔德步枪,在一上午就消灭了1.1万名伊斯兰托钵僧,自己却只付出了48人的伤亡。

  进步与秩序化,是早期世博会主题背后贯穿的两大主线,法国工程师弗雷德里克勒普雷为1867年巴黎世博会设计了一套详尽、复杂、严密的分类体系,所有展品按照机械、食品、原材料、服装、家具、艺术、工艺品等分为10大门类,95个领域。如果观众要参观一所美国提供的“廉价,但不失满足健康和舒适需要之诸般要素的居所之典范”的伊利诺伊州简易农庄,可以直接前往美国展区,也可以翻阅参观目录,在“第10大类下93小类——改善人类身心的产品”中获悉它的概况。

  然而,世博会琳琅满目展品中折射的并非全是悠闲舒适的生活,它同样是新兴工业列强展示自身肌肉,恫吓对手的擂台。在普鲁士展区,最引人瞩目的产品就是由位于埃森的克虏伯军工厂生产的长17英尺、重50吨的全钢线膛后装大炮。按照勒普雷分类法,它被列在第5大类“矿业、工业与林业产品”中。但就在这届世博会展出仅3年后,装备着克虏伯后装炮的普鲁士军队,就在以毛奇为首的总参谋部指挥下,倚仗强大的军事工业体系,迫使遍体鳞伤的法国军队与拿破仑三世在色当宣布投降。

  如果说在最初几届世博会中,英国和德国的展品代表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缩影,那么美国展品则预示着大规模机械化农业时代的到来。1853年纽约世博会上,观众第一次见到了带有地轮驱动的切割刀、拔禾轮和集穗台的麦考密克收割机,这台由弗吉尼亚农庄主塞勒斯霍尔麦考密克发明的畜力农业机械被《泰晤士报》形容为“一种仿佛混合着手推车、马车和飞行器装置的古怪玩意儿”。它使得两个劳动力数小时内就能收割一英亩小麦,而用传统方式,同样的工作量需要40小时。借助这项发明,美国小麦产量在19世纪50年代从1亿蒲式耳上升至1.73亿蒲式耳。

  在1899年巴黎博览会上,各国制造的机械打谷机与人力连枷进行半小时对抗,以展示前者的效率。最终,美国产品名列第一,成绩高达740升,是人力组成绩的11倍,是英国造机械打谷机的1.5倍。在这一年11月,美国在农机具方面申请的国际专利已经达到65898项,为全球第一。欧洲列强于是迅速发现,它们面临一个恐怖的对手:从南北战争结束到美西战争爆发,美国的小麦产量增长了256%、煤炭增长800%、钢铁增长523%。与俄国笨拙的国营工厂相比,同样规模巨大的美国生产企业是高效、价廉的代名词。当安德鲁卡内基在1901年将他的企业出售给摩根钢铁集团时,他的企业生产的钢铁比整个英国本土的产量还多——与其说美国是一个迅速发展的国家,倒不如说是一块在迅速发展的大陆。

  作为工业革命成果集中展示的世博会,其举办地的变更,往往预示着全球工业中心的位移。在这种逻辑下,较之1853年纽约世博会,于1876年4月召开的费城世博会是第一届美国宣布占据主导地位的展会。根据宾夕法尼亚州众议员D.J.莫里尔的倡议,美国发明家和工业设计师乔治科利斯为这届博览会设计了世界上最大的重达56吨的“科利斯”双缸蒸汽机,美国总统尤利西斯S.格兰特和巴西皇帝多姆佩德罗共同转动把手,发动了引擎,大厅里其他机器展品通过总长度达23英里的传动轴和40英里长的传送带与之相连,同时开始转动,用以夸耀美国工业的庞大力量和潜力。包括贝尔公司的电话、爱迪生公司的四路传输电报机在内,形形色色的美国产品占据了这届世博会1/3的展示空间。

  在费城世博会人头攒动的现场,第二次工业革命就这样有如朝日,喷薄而出,它预示着标准化制造、电气技术、化学与生物科技应用,以及大型垄断资本企业时代的到来。“这次工业革命最大的贡献者无疑是美国,制造可以互换的标准零部件,以及用最少的劳动力通过流水线将其装配完成,是它的独特发明。”斯塔里夫阿诺斯在《全球分裂》中这样说。1880年,美国几大铁路公司一致规定,所有铁轨间距为4英寸8分半,统一车厢连接器规格,以便不同公司之间的车头与车厢可以随意连接,并把全美划分为4个时区,便于精确调度运输。在费城博览会上,有一位并不起眼,身份为工厂主的参观者弗雷德里克泰勒。他之所以被后世尊称为“工业科学管理之父”,是因为他经过5000次以上的试验,将金属轧制工序分解为最小单位,然后用秒表计算出工人完成每道工序的最快和最慢时长,由此设计出标准工作定额计算法,并以此来厘定工人报酬。

  运输与标准化生产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增强了廉价的美国商品在欧洲的竞争力:1900年,每吨货物的每英里运价仅为0.86美分,远低于英国的3.2美分、法国的2.2美分与德国的1.64美分。在这种情况下,1蒲式耳小麦从芝加哥输送到伦敦的费用从1870年的40美分跌到了1900年的10美分。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美国工业制成品上,美国钢铁工业巨擘安德鲁卡内基曾于1900年夸耀说:“从苏比利尔湖开采两磅含铁矿石,运往900英里以外的匹兹堡,开采1.5磅煤,炼成焦炭,再在弗吉尼亚州开采少量的锰矿石,用4磅原材料生产出1磅钢,而用户只需花1角钱就能买到。”面对雪崩一样涌入的美国粮食、肉类、钢铁和农业机械,导致欧洲不得不以越来越多的直接投资来补偿巨大的美国贸易逆差。

  化学与生物科技的迅速运用,同样是新兴国家超越传统工业强国的法宝。德国拜尔和霍克斯特两家公司几乎生产了全球80%的工业染料。1862年伦敦国际工业和艺术品博览会上,能将低质铁矿砂便捷冶炼成优质钢材的贝塞麦酸性转炉炼钢法首次亮相。仅仅6年后,就有超过70座贝塞麦酸性转炉在欧洲投入使用——其中大部分在德国。后继的西门子—马丁炼钢法更加剧了这种先进技术带来的不平等:1914年,德国的钢铁产量达到1760万吨,是英、法、俄三国的总和。在英国一贯占据优势的煤炭工业方面,新技术也加强了德国的地位:1879年,维尔纳西门子发明了电动旋转钻机,1875年全德石煤产量为3743.6万吨,1880年则飙升至4697.4万吨。德国优越的化工研究体系又迅速研发出各种煤炭工业副产品,从焦炭到瓦斯,以及能够提取出糖精、香料、炸药等原料的煤焦油,使资源有限性再也不能成为制约某个工业化国家发展的瓶颈。到了20世纪初,德国已经在光学仪器和化工产业方面居于欧洲的支配地位:共有14.2万工人为西门子和德国通用电气公司工作。至于新兴的电气工业领域,德国更是无人匹敌——1875至1895年之间,德国电气工业从业者从1.5万人上升至2.7万人。1890年,电气技师奥斯卡冯米勒与艾米尔拉特瑙创立了德国通用电气公司(AEG)。次年,在法兰克福世界电气博览会上,两人一同宣布,公司架设了从劳芬至法兰克福179公里的输电线,创造了当时世界最远距离输电纪录。世界工业生产额在1860年至1913年之间增长了6倍,而英国和法国的增长额分别只有2倍和3倍,德国则增长了11倍。

  值得注意的是,如果没有德国深厚的基础教育与科研体制,二次工业革命几乎不可想象。1896年,德国工业企业中科技研究人员与工人比例达到1比40,凌驾于美国的1比170之上,位居世界第一。著名经济史学家卡洛M.奇波拉评价说:“正是德国人在19世纪与20世纪之交对科学的偏爱,造就了德国工业和教育的奇迹。”与之相对应的是,雇用大批劳动力和技术科研人员的大型工厂和工业研究实验室所需的巨额投资消灭了大多数中小企业:从1880到1930年,全美钢铁公司的数量,从735家下降到16家,然而产量却增加了400%以上。

  随着工业技术不断地制造着各种叹为观止的奇迹,世博会的主题也从“展示今天的成就”,开始雄心勃勃地变为对未来的预测。1939年4月30日,以“明天新世界”为主题的纽约世博会召开。仅仅距离戈特里布戴姆勒博士在巴黎世博会展示第一辆汽车之后40年,通用汽车公司就精心布置了一座名为“未来梦想”的展馆,设计者就是曾担任纽约大都会歌剧院舞台设计师而蜚声全美的诺曼贝尔格迪斯。它的主旨在于勾勒1960年的世界面貌——以汽车、高速公路和摩天大楼构筑的超级都市:观众们驾驶着未来主义风格十足的流线型双人汽车,头上戴着听筒,沿着纵横交错的微型高速公路,在摩天大楼模型的顶部或下方通过。“一个国家的高速公路决定其文明的发展速度。”解说词里这样说。对于某些参观者来说,这样的景象既让人敬畏,又让人有些惴惴不安。“越过皇后区的烟囱群,透过乳化香波和美孚石油的广告牌,行走在布利斯大街、亨氏和比奇纳特公司,突然间,你看到人类未来的最原始模拟。”E.B.怀特在《纽约客》杂志中写道,“当夜幕降临时,你靠在座驾的软椅靠垫上,你在移动,而整个世界仿佛静止,倾听来自它深处电动设备的嗡嗡声。那声音告诉你生活会更好——仅仅依赖汽车轮胎就行。一种甜腻腻的毒汁侵入了你的血液,人类能以每小时100英里的速度无休止地行驶,驶向完美无缺的未来标准城市。”

  硬币的这一面是繁荣与强大,另一面却是贫穷与凋敝。经过二次工业革命,第一次使高效率的全球分工成为可能,欧洲与美国的农业劳动人口在各国人口总比例中都降到了40%以下。马来亚的锡,印度的黄麻,刚果的铜,西非的棕榈油,都用于欧洲的工业。然而,正如传统欧美工业强国从二次工业化中获益不同的情形类似,第三世界越发陷入了依附性地位,全球经济“中心—外围”体系基本建成:在德国化工业全面普及了合成硝制与人造橡胶制造技术后,对智利和巴西等严重依靠这些自然资源出口的国家无疑是一场灾难。另外,西方工业国家强加于第三世界的不平等贸易规则,也打破了它们尾随进入工业时代的梦想:1757年,印度手工纺织业中心达卡还是“像伦敦一样地广人稠、物产丰富的都市”,到了1860年,人口已经从15万锐减至3万,杂草丛生,乞丐横行,饱受疟疾和其他流行病之苦。其原因在于英国对由印度进口的手工棉织品征收70%至80%的高额关税,然而英国出口的纺织品却只需对印度缴纳大约2%的关税,进口总额从1814年的5万卢比上升至1890年的3000万卢比。

  根据斯塔里夫阿诺斯的统计:在1750年,欧洲和第三世界按人口计算的工业化水平相差还不太远,可是到了1900年,后者只是前者的1/18(2%比35%),只是联合王国的1/50(2%比100%)。一些第三世界国家中的“先行者”,开始通过输入工业化的方式,探索防御性现代化的新路——诸如埃及的穆罕默德阿里改革和中国的洋务运动,然而除了日本通过“一场自上而下的政治革命”在远东获得了与西方列强平等的地位外,其他的第三世界早期工业化尝试无一例外地失败了——直到50年代,列强在第二次大战中筋疲力尽,第三世界传统的乡土政治体系被成熟的饱受西方熏陶的现代化精英动员组织完全取代,工业化才第一次成为他们现实的可接受的未来发展之路。

原子塔

  布鲁塞尔与诺克斯维尔—— 饥荒、新能源与冷战

  1958年,因“二战”而停止了18年的世博会再度于布鲁塞尔召开,宣布欧洲和世界已经彻底从战争的破坏中恢复。然而,整个欧洲已经被“冷战”造就的“铁幕”一分为二的现状,使得世博会自此开始,确立了一种延续将近30年的全新基调:两个超级大国用军备竞赛的劲头来布置自己的大型展馆和展品,以期待令对手望而生畏。苏联展出了它的第一颗人造卫星、由高尔基汽车制造厂生产的伏尔加牌轿车,展馆入口处是一组社会主义现实风格的巨大雕塑:列宁,健壮的公社农妇和产业工人。展馆入口处由9个直径18米的铝制大圆球组成,总重2200吨的原子塔,在令人赞叹之余,也隐约预示着一场可能发生的核战争。

  确实,这场两个超级大国争夺太空领地的战争,其直接推动力即核武器运载技术:1957年10月4日晚,正当阿拉巴马州的小镇亨茨维尔的“红石”导弹火箭试验场的研究人员出席欢迎国防部特使迈克尔罗伊的晚宴时,一个来自《纽约时报》的电话让基地主管、V2导弹之父冯布劳恩惊悉,苏联的第一颗卫星已经上天。回到餐桌上,布劳恩不失时机地向惊愕的迈克尔罗伊保证,如果让他出马,则“红石”基地有能力在60天内将美国的第一颗卫星送入太空,所用的自然是“红石”导弹火箭的改进型——丘比特-C型火箭。结果,84天后,发射成功。

  沿袭了布鲁塞尔剑拔弩张的气氛,1962年西雅图世博会是在“冷战”时代“最冷点”和太空竞赛“最热点”召开的。600英尺高的太空针昭示着宇航时代到来,美国馆以“创造性的美国”为主题,举办了一个大规模太空主题展览,包括阿波罗载人太空飞船模型,第一位美国太空宇航员约翰格林亲莅会场。波音公司太空馆每10分钟将750名观众送往“银河外”旅行,而苏联则骄傲地展示了1961年4月宇航员加加林乘坐的“东方1号”载人飞船。

  抛开核武器这柄悬在人类头上的利剑,“冷战”时期的世博会依旧有值得欢欣鼓舞的地方:1953至1973年间,世界工业总产量相当于1800年以来一个半世纪的总和,托夫勒所预言的第三次现代化浪潮,以人工合成原料、电脑人工智能技术和伴生的控制论以及核能源为标志的时代降临了。扣除通货膨胀的因素,从70年代到90年代中期,全球自然资源与原材料价格下降了大约60%,使得罗马俱乐部关于“增长极限”的预言宣布破产。1917年美国企业资产排行榜前20位中,有13家是从事自然资源开采或加工制造的企业,包括美国钢铁公司、通用电气、福特汽车、佛尔普斯道奇、美国冶炼公司等,然而到了西雅图世博会期间,除了通用电气和福特汽车,余下的大部分已经作古,或者作为一个并购后的部门残余,遗留在新兴垄断企业的庞大体系中。

  “冷战”危机带来的另一好处是,它打破了自第一届世博会以来,全人类对于技术进步的洋洋得意和迷恋,从而开始反思人口过快增长、污染与全球不公经济秩序等一系列问题。在布鲁塞尔,公平人寿保险公司通过一台数字不断增长的“人口统计钟”,第一次向参观者提出了一个尖锐问题:世界人口的迅速增长还能持续多久?它最终是否将突破地球能够供养的极限?战争或饥荒,是不是不可避免的?鉴于当时全球约有3亿至5亿人口处于食物短缺与营养不良状态,最初的答案出现在19年后的蒙特利尔世博会,主办方特意开设了主题展馆“供给者——人类”,第一次鲜明地提出了世界粮食危机与应对技术——在占地8英亩的展馆入口,观众可以看到完全自动化控制的大型养鸡厂与禽类产品加工流水线。它所代表的,就是以化肥、杀虫剂和种子技术为代表的农业“绿色革命”,其直接成果就是在80年代初,每个美国农业劳动者可以生产出足以维持超过50人使用的农产品,饥荒似乎暂时被推后了。

  不幸的是,对于第三世界国家,那些真正以农业为基础的欠发达地区来说,绿色革命并不是一场单纯的盛宴。无论是农业机械,还是以石油为原料的化肥、杀虫剂与除莠剂,每生产1英亩玉米要花费超过80加仑的汽油,从而使“现代化”农业生产者需要投入5卡路里热量才能生产出包含1卡热量的食物。而在亚洲传统的水稻耕作中,这个比例却是1比5至1比10。不仅如此,第三世界出口原料价格过低和西方工业国家高昂的制成品出口价格之间的“贸易剪刀差”使得“绿色革命”的受益者是仅占据农业人口3%至4%的大型农场主与土地所有者,他们攫取了所有技术革新带来的收益和资源。印度农业部长莫汉拉姆在1969年说,它使得“土地改革”这一真正为第三世界国家农业生产者带来福祉的基本制度变革被搁置,甚至被遗忘了,而对于无力购置昂贵农业机械、化肥、农药与种子的大多数贫穷农民来说,“绿色革命”的直接影响是使他们丧失了土地,被迫进入大城市变成雇佣劳动者的一员。

  更糟糕的是,30年代的大萧条和50年代后日益恶化的贸易条件,使得阿根廷、墨西哥等倚仗咖啡、香蕉、可可、肉类等缺乏供应弹性基础的拉美单一农业国家濒临破产。阿根廷经济学家、曾担任联合国拉美经委会委员的劳尔普雷维什提出了“进口替代工业化”,强烈建议拉美国家政府用保护主义措施扶植国内工业发展,以自身工业制成品逐步取代进口,由此拉动经济增长。从1950至1965年的15年间,拉丁美洲经济年平均增长率达到了5.2%,然而自60年代中后期以来,这一增长却难以为继,原因在于贫瘠的公众购买力无法消化这些旨在服务中产阶级家庭的昂贵消费品,比如轿车与冰箱。

  相对于以往诸届世博会的高调和引人瞩目,主题为“能源——世界原动力”的1982年诺克斯维尔世界博览会的重要性往往被人忽视。在蕾切尔卡森那本振聋发聩的《寂静的春天》出版整整20年后,一群环境保护学家在诺克斯维尔举办了一届规模不大,但影响深远的学术论坛。艾默里洛文斯和亨特洛文斯,两位现代环境保护运动的先驱人物提出,一个世纪前世博会所为之欢欣鼓舞的新生工业与技术,如今成了污染环境和生态的帮凶:“到1982年为止,世界能源消耗已经超越了人类前1900年的总和。”他们指出,未来人类应当依赖“多样化、可再生性、小规模”的软质能源。然而这股声音在当时显得微不足道,直到1986年温哥华世博会开幕前几天,一贯在此类场合夸耀自己技术优势的两大超级大国都在自己引以为自豪的领域遭遇了严重的挫败:1月28日11点39分,“挑战者号”航天飞机在升空73秒后解体,迪克斯科比等7名宇航员罹难。3个月后的4月26日凌晨,苏联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4号反应炉发生爆炸,导致了人类利用核能史上最致命的泄漏事故,所释放出的辐射剂量是广岛原子弹的400倍以上,被放射性尘埃污染的云层借助季风飘向其他地区,其中一部分通过北极上空在世博会开幕时到达了温哥华——这两件事情终于使得所有的西方工业国家意识到,从1851年开始的那条发展之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筑波与大田——见证东亚奇迹

  1985年,日本之所以将世博会选址定为筑波,是个颇令人玩味的决定:筑波本身就是一座因科技革命而勃兴的城市,选择在这里展示战后重生的日本制造的工业奇迹,是个绝佳的选择。与以往不同,筑波世博会的吉祥物是一个圆滚滚的名为宇宙星丸的外星机器人,在主会址附近的相模原机器人剧场(Fuyo Robot Theater),形形色色的机器人还为参观者表演吸尘器清洁地面、演奏钢琴、踢足球以及充当参观向导。

  机器人只不过是日本当时用以惊诧世界的诸多新奇玩意儿之一,在这届世博会的日本展馆中,参观者还能见到一颗利用无土栽培技术培植,长有1.3万个果实的番茄树,附带的宣传片详细地介绍了它的来历:一颗被精选出的番茄种子被放置在水槽中,研究人员不断添加肥料溶液,并进行水温和水流控制。在构成日本经济脊梁的各大公司设立的主题展馆中,“体验未来”的要素被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如果观众想体验一把速度,那么他们可以乘坐日本住友电子开发的最高时速达到400公里的高速磁悬浮列车。在富士通公司展馆中,主办方放映了一部计算机模拟三维电影再现DNA分子内部微观世界,松下公司拿出了三维电视和大型液晶电视的雏形,NEC展馆则为参观者提供了一次类似当年热门科幻电影《最后的星球战士》一般的全景太空探索体验,观众必须使用座椅旁边的操纵杆和按钮,来不断规避在球形全景电影屏幕上出现的不断飞来的陨星和太空飞行物。最后,在最令美国同行敬畏的日本汽车制造商联合会馆中,丰田、本田等公司以“探寻灵活性”为名,联合展示了奔驰在未来都市公路上形态各异的未来概念汽车。

  为何一个100%的铝、99%的石油和98%铁矿石都需要进口的国家能够成为世界经济体系中举足轻重的一员?美国和欧洲观察者们似乎总能提出形形色色而莫衷一是的理由,诸如靡非斯特式的精明:1953年,索尼仅花费2.5万美元,就从美国西电公司手中购买了晶体管生产专利。或者政治体制的差异:在美日旷日持久的双边贸易谈判中,受政党执政期限所困的美国谈判代表与终身行政体制委派的日本代表相比,更为迫切地需要达成某种共识,从而导致后者只要通过拖延战术就能获得最后的胜利。总之,在战争结束后的几乎20年中,很少有人能平心静气地如《菊与刀》的作者露丝本尼迪克特那样试图从日本文化的根源中寻找答案。

  直到现代化学派试图用宏大框架和范式来解读这些奇迹时,日本乃至东亚战后的工业化增长奇迹,才显露了某种内在逻辑性。著名东亚现代化研究专家娅斯敏莫休丁将日本、韩国、新加坡、泰国等国家统称为“HPAE”(成绩优良的亚洲经济实体),将其作为一个整体来分析,从而总结出几条共同特征:快速农业发展,高投资和储蓄积累率,人口增长的下降,良好的宏观管理与政府干预,以及强调纪律和节俭,尊重上级、集体和传统,重视教育等一系列儒家价值观。1978年,日本制造业因罢工仅损失了140万个劳动日,而美国的损失数字则高达3900万。日本80年代的家庭储蓄率达到20%,远超过美国的6%,使得与大企业融合生长的银行巨头始终拥有充足的资本进行海外投资。这些品质累积在一起,最终造就了东亚能够摆脱拉美与非洲困境脱颖而出的“分享循环”模式——劳动密集型产业首先吸纳了土地改革中农村释放的众多劳动力,最终促进了出口和资本积累,最终能够使得产业结构“升级”为资本密集型,同时保证了工资水平的不断攀升,从而积攒起足够的消费能力。

  山本直在《丰田四十年历程》中回忆说,新入丰田汽车工作的高中毕业生,头一年必须在丰田公司的员工宿舍中度过,由已有5~6年工龄的技术骨干作为“前辈”,与其共居一室,对新人进行技能、责任、礼仪各方面的培训。公司拥有全球最庞大的公司团体组织——丰田俱乐部,包括相扑、网球、游泳在内25个部的运动协会,以及针对女性职工的烹饪、手工、花道协会——源自欧美的单纯性的企业福利制度被巧妙地转化为企业意识形态的培植渠道。正如E.P.沃格尔在《独占鳌头的日本》中所论述的那样,这一成功不仅在于日本传统的民族性,也要归功于它独特的文化输入与“本位主义”传统:“企业无非是日本传统式家庭结构的扩大和延伸,每个成员都以各安其分的精神,为报答家长——企业领导人和上级的情义而努力工作。”

  日本企业另一个被美国和欧洲制造业同行所敬佩的特点即是充满未来主义的预见性。对于这个概念,我们也许首先会想到1949年手冢治虫创作的动画片《大都会》:早在威廉吉布森和沃卓斯基兄弟之前大约30年,日本艺术家就预见到了一个由缜密的电脑网络控制、充斥着人工智能生命和跨国技术企业野心的混乱城市化世界。然而,对于日本制造业来说,“未来主义”则意味着某种长远性目标的优先性远远高于短期利润——这也要归功于通产省制定的长期发展规划和政府倡导的金融业与制造业的交叉控股。1970年12月,美国国会正式通过限制汽车尾气排放的《马斯基法案》,正当美国汽车制造工业界通过院外游说,迫使其推迟执行的时候,身为日本汽车工业会会长的丰田英二即向环境厅长官大石提出:“虽然从现状看,完全采取《马斯基法案》对于尾气排放的限制,在汽车制造技术上不具备成熟条件,但整体研究工作的立即展开是必要的。”在此后的6年间,丰田汽车投入了大约1000亿日元的预算和2250名研究人员,展开废气再循环装置和催化剂转换器的研发工作,最终,于1977年出厂的首批皇冠Ⅱ型轿车以及“追击者”轿车上都安装了“三元催化转换系统”,最终为全球汽车工业奠定了标准。

  这些因素结合在一起,最终使美国意识到,筑波世博会展现的是一个全新的、强有力的对手。在横滨的尼桑汽车制造厂,《时代》周刊记者克里斯托弗布莱恩惊奇地发现,工人们亲切地把流水线上投入生产的机器人冠以吉永小百合、桃井熏、山口百惠等日本影视红星的名字,并把她们的玉照贴在机器人外壳上——35名工人在流水线机器人的协助下,每8小时就能组装350辆汽车,工作效率几乎是美国同行的5倍。

  与整整150年前的欧洲相仿,日本的经验很快被拥有相似文化意识形态基础和社会结构的东亚近邻

1970年可视电话

  汉诺威——全球化与第四次浪潮的悖论

  “在2001年9月11日,两架被恐怖分子劫持的客机撞向世贸中心后,人们也许会联想起2000年汉诺威世博会和伦敦的千禧年穹顶,表明了一个失去方向而自我陶醉的世界,早晚会被击中要害。”曾参加过6届世博会的阿尔弗雷德海勒在其著作《文明的进程——世博会的发展与思考》中这样说。这届世博会的口号是响亮的“服务于可持续性”,并为此特地设立了一个“地球屋”——这座5层的玻璃建筑是组委会用来展示对全球性可持续发展面临问题的解答,共设有760多个展示摊位,囊括了从可持续的林业生产、小额农业贷款,到第三世界国家垃圾废弃物处理回收等形形色色的问题。身着民族盛装的毛利人、克丘亚人和马赛人(肯尼亚和坦桑尼亚境内的原住民)也出现在会场,与19世纪世博会上作为“异国情调”式的猎奇装点不同,主办方强调,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与专家以及任何感兴趣的观众,就全球性发展问题进行平等的交流与探讨。

  确实,1992和1997年的拉美和东亚金融危机深刻暴露了这两个被第三世界奉为翘楚的工业化发展模式。不仅世界本身,新兴的工业国家内部也被经济发展水平撕扯为不同的板块:一块是存在于沿海和发达地区,突飞猛进的新技术经济;一块则是缓慢,无精打采,前途不甚乐观的传统经济。2008年,印度的IT与通信产业总收入达到720亿美元,然而只占据GDP的4%。对印度庞大人口造就的就业压力而言,这个印度引以为傲的龙头产业所能做的更是杯水车薪——统共只有200万从业者。班加罗尔、新德里、普拉等高新技术工业园区仍然被贫民窟和落后的公共设施系统所包围——每年仅因交通瘫痪和供电故障,印度技术制造产业就要蒙受20亿美元左右的损失。对于这些痼疾,仅仅单纯依靠第三世界或者西方工业化国家的智慧与经验都是无法给出满意解答的。

  在汉诺威博览会上,另一处最为人关注的景观莫过于跨国出版巨头贝塔斯曼建立在空中、闪烁着绿色光芒的“星球展馆”,参观者必须搭乘升降梯才能进入。在宛如电影《黑客帝国》中“建筑师”办公室的大厅内,游览者从无数屏幕上观赏一股真正的视觉洪流,每一个片断都在描述信息通信技术如何重塑了人类的生活与生产方式,从而使得其他国别展馆相形见绌。正如哈佛大学国际经济研究所教授丹尼罗迪克说的那样,跨国企业取代了国家,成为全球经济时代最基本的构架单元——美国投资者通过高盛或者摩根大通银行影响东南亚国家的货币汇率,印度本土软件工程师和医疗工作者为位于美国的雇主编写软件或分析X光片。2005年,丰田汽车在美国的销售额首次超过了日本本土,而在它的48位高层执行官中,有6位外国人,其中半数来自美国。

  “从历史的观点看,信息技术的发展或许是自18世纪英国第一次产业革命以来最重要的事件,它改变了国际政治经济生活的均衡状态和结构,并使之不可逆转。在这个全球资本和技术一体化时代,所谓的产品周期已经不复存在,制作工艺的发展和那些只要能把生产成本降到最低水平就会立即实现技术更新的跨国公司,导致新产品技术的流动几乎和资本以及自然资源的流动速度一样快。新技术未必在其原生地发展为可大规模生产的消费品:CD播放存储技术是荷兰人的发明,卡带录像机技术则来源于美国,然而最终利用这些改变了整个消费电子产业的却是日本。”早在1998年,莱斯特瑟罗就在《资本主义的未来》中做出了这样的预言。有趣的是,全球一体化的最大伴生物却是整个世界的碎化——无论是在消费、生产还是意识形态领域。1960年,只要通过CBS、NBC和ABC三大有线电视网,企业就能轻松地将某条广告信息传递给80%的美国人,然而今天要想达到这个数字,广告必须在超过100家有线电视频道播出。通过电视广告将信息呈现给每千名观众的费用从1972年的0.196美元猛增至16.79美元。根据华尔街著名投资分析企业Sanford C. Bernstein &Co的估计,2010年,互联网商业广告投放量将达到225亿美元,首次超越电视(191亿)与平面媒体(174亿)。第二、第三次工业革命和现代化浪潮造就的全球性同质化统一市场被迅速碎化成无数个需求各异且变量不定的“市场环节”,这种对于“差异”性消费近乎病态的偏好,促使以几何级数速度萌生碎化的最小公共文化(PICC),最终极致演变为诸如原生于东京秋叶原与原宿的“壁龛文化”——从2002年起,丰田投资10亿美元,在美国建立的低端汽车子品牌“Scion”,到原名长尾智明的新锐服装设计师Nigo的个人品牌“Bape”,都毫不含糊地宣告了细化快速消费对于工业生产全球生态的改造。

  汉诺威世博会上另一个令人瞩目的现象就是美国的缺席。“‘冷战’结束了,作为对手的苏联解体了,美国是否还有必要在一个耗资不菲的国际论坛上展示其综合优势,越发会成为一个问题。”阿尔佛雷德海勒说。但实际上,也许它反映的是一个影响更为深远的大趋势,即随着欧洲和东亚模式的成功,美国经验日益被证明不是全球化时代通向经济增长的唯一可行的道路。

  如何定义这场衰落的原因和影响?美国对外关系研究委员会高级研究员、乔治城大学教授查尔斯库普乾曾在《美国时代的终结》中争辩说,全球化的新奇以及其迅速变换的特性,甚至使最好的经济模型和管理技术在开始实施后不久就变得过时了。1997年的东亚金融危机深刻证明,正是因为美国孜孜以求所建立的全球经济有效输送管道,(危机)才扩散得如此广泛迅速。

  与以往一样,每次全新的工业革命都无情地将那些无法及时调整自身的经济体甩在身后。早在1990年,日本通产省就判定,未来20年发展最快的行业名单是微电子、生物技术、新材料科学与通信。然而进入新世纪后,美国发现在这些领域中自己无一例外地落后了。2007年,在美国高新技术专利申请排行榜前25位的公司中,只有7家来自本土,其他则被日本、印度、中国和欧洲国家瓜分。技术研发和设计通常占据了日本企业开支的6%以上,而美国企业在这个项目上的开支只有1%。甚至硅谷这个美国引以为傲的新技术摇篮如今也成了美国“创新者综合征”的病灶:最流行的就是“退出战略”——创始人匆忙地将创业公司上市,出手套现,而拒绝长期经营或研发。“美国针对电子工程和AI基础技术的投资和研究力度明显减弱。”前Cisco公司首席技术官朱迪艾斯特林近日抱怨,“(硅谷)每个人把眼光投向那些能够短期快速获利的东西,Youtube和Facebook确实改变了我们交往和联系的方式,然而它们在技术上的影响远远赶不上当年的英特尔、苹果和IBM。”Facebook在上线一年后,就获得了AccelPartners一笔1270万美元的风险投资,华尔街分析人士预计,Facebook将在2010年实现IPO,市值有望突破1000亿美元。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由硅谷传统技术英雄、曾设计出第一台台式电脑GridPad和第一部掌上电脑PalmPilot的杰夫霍金斯创立的Numenta公司,却很难打动风险投资公司为自己研发的神经元演算法电脑投入一分钱,迄今为止还在依靠霍金斯本人的投入维持运行。

  相对于投资,一些看不见的因素同样在重塑全球经济分布的外貌。亚洲研究专家道格拉斯麦克格雷在鼎鼎大名的《外交政策》杂志上借用了由哈佛大学前校长、著名社会学家约瑟夫耐创造的名词“国民酷总值”(GNC),这个被用来衡量一个国家影响世界消费需求与文化形态的“软”指数来形容日本在这个新产业领域的绝对优势。“无论是工业设计、漫画,还是时尚,美国传统经济分析媒体从来不把它当作衡量一国经济实力的硬指标。”麦克格雷写道,“但日本将这个改造成了一个经济上的哥兹拉。”自1992年以来,日本文化产业出口额已经增长了300%,在2004年几乎达到了125亿美元,担负起了日本10%的GDP,相比之下,日本制造业出口不过增长了20%。

  有鉴于此,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美国引以为傲的政治—经济综合体同时面临危机。它大而僵化的组成单元无法同时应对此起彼伏的挑战和变化。在许多津津乐道于预言的未来派研究者眼里,这些都是第四次工业革命即将降临所发出的讯号,然而它将以何种方式改变我们的生活?迄今为止只有一些模糊的线索。美国《商业周刊》记者杰夫贾维斯在一篇名为《谷歌能否拯救底特律》的报道中提出,鉴于资本、信息、技术和人力资源都能实现全球性的快速流动,那么类似谷歌Chrome浏览器那样的开放源代码运动,同样适用于工业制造领域。相比之下,加拿大著名独立记者、科幻小说作家、解放知识产权运动的积极倡导者科瑞多克特洛(Cory Doctorow)则走得更远,他在最新著作《制造者》中争辩说:“通用汽车、通用电气这样的名字将在第四波工业革命中变成遭遇冰期的恐龙,而云计算和技术共享将造就无数个创新实验室类型的小企业。”

  听起来虚无缥缈是不是?近日,位于马萨诸塞州维尔海姆,首家投入批量生产的开放源代码汽车制造公司,注册资本仅有700万美元的Local Motors,宣布将在6月上市自己的首款产品,售价5万美元的Rally Fighter。生产任务完全由一家组件汽车公司Five Racing完成,既解决了组件汽车制造商长期陷于知识产权官司的难题,Local Motors也不用耗费巨资建立自己的生产流水线。“工业设计的门槛已经大大降低,人人都可以配备3D设计软件和电脑工作站,一款新车从设计原图到投入市场,只需要18个月的时间。”公司创始人、同时拥有哈佛大学MBA学历和海军陆战队退伍上尉身份的杰罗杰斯说,“既然只有不到30%的汽车工业专业学生能够在跨国汽车大公司里谋得职位,那为什么不利用这个近乎免费的人力池,引发一场汽车制造的革命?”在Rally Fighter的设计过程中,大约有500名工业设计和汽车爱好者通过Local Motors的网站贡献了自己的意见和灵感,最终设计方案来自帕萨迪纳艺术设计学院的一名30岁的韩国留学生。

  少数个人化公司是否能够打败庞大的跨国企业?这一点似乎在军事领域能够做到。美国海军学院教授、兰德公司成员约翰阿圭拉,形象地将美军在伊拉克和阿富汗遭遇的全新战争模式命名为“网际战争”。“迄今为止,美国整体战争机器仍然是第一次海湾战争时代鲍威尔‘压倒性力量投入’和‘后冷战’初期威慑战略的结合物,尽管有无人机、灵巧炸弹与全球计算机网络系统的支持,也无法应对当下这种低烈度的同时性冲突。”阿圭拉说。他一针见血地提出了“网际战争”的三原则:数量众多的小型单元胜过数量稀少的大型单元;搜索重于包围歼灭;“蜂群”式多点同时骚扰袭击,能够使对手的反应能力出现“过载”,进而出现停顿和崩溃。

  确实,在极为强调技术创新性的领域中,“蜂群”已经取得最初的胜利。2009年7月,互联网大亨埃隆马斯克旗下太空探索科技公司(SpaceX)制造的猎鹰1号火箭,成功地将一颗马来西亚气象观测卫星送入低轨道,而太空探索科技公司为谷歌“登月X大奖”诸多参赛小组设计的“猎鹰9号”火箭,也在今年1月于莫哈维沙漠进行了两次成功的试射。马斯克当初“要做航天领域中的Google或丰田汽车,廉价、可靠、机动灵活”的叫嚣现在听起来并非虚言。在最近10年中,全球太空发射次数上升到了900次,几乎比前一个10年期翻了一番,增长大部分来自私人企业。半个世纪以来,将一磅物质送入近地轨道的费用始终是1万美元左右,根据预测,在私人太空探索企业的操作下,这个数字在未来10年内就会降低大约40%。

  “经过前三次工业革命浪潮,一项技术从研发成功到真正成为成熟生产力的时间已经从60年缩短到了30年,在今天,这个数字可能再次经历几何级数的缩减。”多克特洛说,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旨在标榜工业技术进步的世博会在这种更迭速度加快的冲击下,和庞大而迟缓的跨国企业一样显得不合时宜——任何企图享受这些技术奇观的人都可以轻松地通过无所不在的数字媒体和频繁召开的行业性技术展会及时了解一切,更何况诸如迪斯尼“未来社区”以及环球电影公园这样的体验性主题公园的存在——2005年爱知世博会的现场观众数量大约为2200万,是1992年塞维利亚世博会的50%。而世博会继续存在的意义,仿佛也逐渐演变成了单纯对于未来人类命运的预测和憧憬,并强调它始终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一如克里斯蒂安贝尔扮演的约翰康纳在《终结者2018》结尾所宣称的那样,“从来没有什么注定的命运,(它)是我们创造的结果”。■

  (感谢丹尼罗迪克、约翰阿圭拉、科瑞多克特洛先生,以及Local Motors汽车公司的大力帮助,实习记者俞力莎对本文亦有贡献)

  部分参考书目:

  《文明的进程——世博会的发展与思考》:(美)阿尔佛雷德海勒著;《资本主义的未来》:(美)莱斯特瑟罗著;《全球分裂——第三世界的历史进程》:(美)斯塔夫里阿诺斯著;《大国的兴衰》:(美)保罗肯尼迪著;《美国时代的终结——美国外交政策与21世纪的地缘政治》(美)查尔斯库普乾著;《从现代化到全球化》:(美)提蒙斯罗伯特与艾米海特主编;《作为意识形态的现代化》:(美)雷迅马著;《欠发达国家和地区的工业化战略》:(英)休博特施米茨著;《日本经济飞跃的秘诀》:(美)马文吉沃尔夫著;《1800至1914年德国的工业化》:(德)F.W.亨宁著;《看得见的手——美国商业的管理革命》:(美)艾钱德勒著;《欧洲经济史》

1889年埃菲尔铁塔

  150年具里程碑意义的8届世博会

  1

  “水晶宫”盛会

  时间:1851年

  地点:英国伦敦

  名称:万国工业产品大博览会

  明星展品:水晶宫、瓦特蒸汽机、斯蒂芬森蒸汽火车头、环锭纺纱机、西门子&哈尔斯克指针式电报机……

  如果说早期世博会是工业革命进程中飘扬的旌旗,那么瓦特就是第一位伟大旗手。他先后发明和设计了分离式冷凝器、可调节阀门、气缸绝热层、行星式齿轮、平行运动连杆机构、离心式调速器、压力计等部件,于1769年制造出第一台样机,其效能比当时英国广泛使用的纽科门蒸汽机提高了5倍以上。后来,他又发明了旋转式蒸汽机,使其成为广泛使用的通用动力。鲜为人知的是,1810年前后,英国曾颁布法令,出口蒸汽机将被处以死刑。但再极端的措施也无法禁止技术的传播,至18世纪末,蒸汽机已在采矿、冶炼、纺织、机器制造等行业中广泛推广。

  2

  费城故事美国秀

  时间:1876年

  地点:美国费城

  名称:美国独立百年展览会

  明星展品:自由女神擎着火炬的手臂、柯林森蒸汽机、爱迪生四通路电报机、贝尔电话机……

  此届世博会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美国秀,仅美国专利局就展示了6万张发明图片和5000多个发明模型。因为新展品太多,亚历山大格拉汉姆贝尔发明的电话机一开始没有引起人们注意,直到巴西王子观看了贝尔的现场展示,才惊奇地发现这其貌不扬的铁玩意儿居然能“说话”。获得这一届世博会发明金奖的电话机,当时性能还不完善,音量微弱,通话声音严重失真,听筒兼做话筒。次年,爱迪生发明碳粒话筒,对贝尔电话机做出了实质性改良。贝尔自己也没有放弃钻研,1878年,他成功地在相距300多公里的波士顿与纽约之间进行了长途电话试验。在日后众多科学家的努力下,电话终于在通信领域获得了广泛应用。

  3

  埃菲尔铁塔——

  法兰西的符号

  时间:1889年

  地点:法国巴黎

  名称:第4届巴黎世界博览会

  主题:纪念法国大革命100周年

  明星展品:埃菲尔铁塔、戴勒姆四轮汽车、爱迪生留声机、柯达民用胶卷……

  当年的世博会组委会如此阐述埃菲尔铁塔设计方案中标的理由:“这个世纪即将结束,我们应该欢庆现代化的法兰西的诞生!当时人们谈到金属和机械的高度发展,我们有理由把金属和机械作为胜利的标志。”埃菲尔铁塔的建造采用了19世纪末最先进的钢铁结构技术,与当时其他的大型建筑工程不同,铁塔的所有部件是在车间里造好的,每个部件事先都严格编号,铆钉孔预先以1/10毫米的容差制作完毕,20个铆接小组能够每天装配1650个铆钉,没出一点差错。整个设计、分解、生产零件到修整的过程,显示了资本主义初期工业生产的强大威力。这座高324米的铁塔成为法国至高技术的符号,推动法国迈进了现代化强国。

  4

  新大陆的嘉年华

  时间:1939~1940年

  地点:美国纽约

  名称:纽约世界博览会

  主题:建设明天的世界

  明星展品:通用汽车的“未来世界”展示、电视摄影机、尼龙、塑料制品……

  人类对移动速度的追求导致了汽车的发明与不断革新,而汽车自首次在1889年巴黎世博会亮相后,其发展史就烙上了历届世博会的印记。当欧洲各国都卷入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泥潭时,美国奋起直追,开创了面向大众的汽车革命新阶段。1939年,通用汽车名为“未来世界”的展示,轰动了整个世博会。“未来世界”生动展现了对未来人类社会发展的精准前瞻,观众进入展厅后,坐在装有嵌入式声音系统的移动座椅上,能够观赏并感受30年之后美国城市的情景——畅通的7车道超级高速公路,车速可达每小时160公里。

  5

  探索太空制衡地球

  时间:1958年

  地点:比利时布鲁塞尔

  名称:布鲁塞尔世界博览会

  主题:科学、文明和人性

  明星展品:原子塔、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的模型、第一座核电厂的模型、涡轮—喷气客机、电子音诗……

  在战争的废墟上,人类不但要重建家园,而且要重建对进步的信仰。1957年10月4日,莫斯科时间22点28分,在苏联的拜科努尔基地,运载火车将直径58厘米、重达83公斤的人造地球卫星Sputnik I送入太空。同年11月3日,苏联又发射了第二颗人造地球卫星,卫星上搭乘了一只名为莱卡的小狗——这是生命首次进入太空的探索。不甘落后的美国于1958年1月31日发射了人类的第三颗卫星“探索者1号”,两个超级大国由此展开太空竞赛。在这届“二战”后的首次世博会上,苏联馆展出的人造地球卫星模型成为参观者注目的焦点,毗邻的美国馆却并没有展出相应的卫星技术,似乎是对近几个月两国在太空领域的竞争讳莫如深。但无论如何,太空技术由此拉开了序幕。

  6

  日本精工制造的

  路线图

  时间:1970年

  地点:日本大阪

  名称:大阪万国博览会

  主题:人类的进步与和谐

  明星展品:太阳塔、宇宙舱模型与月球石、IMAX技术、可视电话、电动汽车……

  经历了战后十五六年的经济高速发展,1968年日本成为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经济实体,大阪世博会的成功举办被视为日本国家现代化到来的标志。在当时世界性旅行尚未普及的时代,欧美尖端技术以及时髦生活方式的展示,让进入“小康”时代的日本国民大开眼界,也创造了参观人次高达6422万的历史纪录。本届世博会展出了便携式传呼机、无线电话、可视电话、电动汽车、磁悬浮列车、自动楼梯、360度球体影视、移动式穹顶体育馆、区域性网络、原子精确钟表以及罐头饮料、快速食品、低价位家庭式饭馆、便利商店等尖端技术、用品和服务,此后迅速商业化和普及化,风靡日本。此后日本走上了追求精工制造的道路,东芝、富士、三菱、松下、日立等品牌的著名产品畅销全球各地,世界开始进入“日本制造”时代。

  7

  机器人的聚会

  时间:1985年

  地点:日本筑波

  名称:筑波万国科技博览会

  主题:人类、居住、环境与

  科学技术

  明星展品:各类特种机器人、双足步行机器人、音乐机器人、无土栽培的西红柿……

  工业界生产力的停滞带来了机器人革命的最大动力。从1947年到1965年,美国的劳动生产率每年增长3.4%,其后的10年内增长速度下降到2.3%,70年代更是下降到1%以下。在筑波世博会上,来自日本、美国和瑞典的科研机构展出的数十款机器人设计,大多是为专业项目设计的工作机器人,包括能够爬楼梯的机器人、清扫机器人、机械零部件分类机器人、甲板除锈机器人和排险机器人。更大的震撼来自双足机器人的展出。日本和美国同时推出双足步行机器人,将机器人的仿人设计提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世博会后,伴随着计算机的发展,机器人工业进入了迅猛发展期,如今,机器人已经在工业、起居、战争和护理方面得到广泛应用。

  8

  可持续发展的启蒙

  时间:2000年

  地点:德国汉诺威

  名称:汉诺威世界博览会

  主题:人自然技术:

  展示一个全新的世界

  明星展品:日本馆、荷兰馆、瑞士馆……

  世纪之交的世博会旨在展示人类为达到可持续发展的目的而在经济、社会和生态方面已经和将要采取的应对措施。主办方对各个自建展馆设计提出了可持续发展原则,世博会因此成为各种生态建筑的展示场所。如日本馆是建筑史上规模最大、重量最轻的纸造建筑,其骨架全由再生纸管构成,覆盖墙面和屋顶的是一层半透明的再生纸膜,材料均可回收利用,体现了“零废料”生态设计理念。荷兰馆由“屋顶花园”、“雨林”、“森林”、“根”、“园艺花圃”和“沼泽沙丘”6层叠加而成,有一个自给自足的风力发电系统和水循环系统。全新的自然空间组织形式和自主的能源系统,为城市空间未来的自然化问题提出了解答。

  1941年,英国造船厂

  前排左起:富兰克林罗斯福、海勒姆马克沁、托马斯爱迪生和约瑟夫丹尼尔

  德军装备的马克沁机枪

  1922年,美国斯克内克塔迪一家工厂的锻造车间

  1851年,英国伦敦世博会展馆内景

  1939年,纽约世博会,游客在参观格迪斯设计的1960年美国模型,右图为吉尔伯特罗德设计的21世纪人类形象

  1876年,美国费城世博会展出自由女神执火炬的右臂

  1964年,纽约世博会上彼得肯杰尔斯基展示太空服

  1896年6月4日,亨利福特将他的第一辆汽车开上了底特律大街

  1889年建成的位于巴黎战神广场的艾菲尔铁塔

  1939年,纽约世博会,手拿车模的“未来小姐”贝蒂克莱恩身穿“合成玻璃”制作的透明沙滩服

  20世纪90年代在图书馆使用电脑的孩童

  20世纪90年代的汽车自动装配线

  1958年比利时布鲁塞尔世博会的标志性建筑——原子模型馆

  70年代日本可视电话

  美国洛杉矶高校学生阿利萨拉瓦西奥正展示她在社交网站Facebook的网页

  2000年德国汉诺威世博会,德国馆展示废物回收利用的过程和技术

 

编辑:杨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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