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新中国成立60周年,各地各部门各领域纷纷总结发展成就,组织文艺节目、文化活动,表达对祖国爱的心声。
60年,是政治、经济进步的60年,也是文化发展的60年。
政治,本质上是处理冲突与合作的上层建筑。文艺,本质上是表达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冲突与合作。所以,二者在对象上,十分相似。
政治除了通过制度的力量,来调整和规范利益的分配,还必须借助文化的力量来感召人心,克服人性的弱点;文艺的发展,在很多时候并不与经济的发展成比例关系,但却无法脱离政治,因为它关系到一时一地的世界观、价值观。
正因为文艺与政治存在一定程度的互文关系,因此,从文艺的角度来检视中国60年的进程,未尝不是很好的纪念。
60年中国文艺的命运,是一个宏大的命题,可以从多个角度进行阐释。为了让普通读者能迅速进入这段历史,我选择三个通俗易懂的文艺现象,简单勾勒60年文艺的况味。
王蒙的命运:上世纪50年代,因“双百方针”的缘故,在文艺战线上,呈现出一片繁荣与生机。有“浑身汗毛孔里都渗着忠诚”、“社会主义文学样本”的《保卫延安》,又有一批四五十年代之交成长起来的青年作家,突破文学禁区的“青春写作”。
这主要表现在王蒙的《编辑部新来的年轻人》和宗璞的《红豆》。前者为社会批评小说,结果被批判为“用小资产阶级的狂热和偏激和梦想,来建设社会主义和反对官僚主义”;后者是爱情小说,本意是表现为了革命而放弃了爱情,结果情感描写太成功,被当成不是坚强而是软弱,“虽说不后悔,但通篇感觉是后悔”。
现在回过头来看,且不说这些作品都长留文学史,但就作家们的爱国之心,自始至终是一致的。文学与政治的密切相关,可以辩论批判,甚至可以扣帽子,只是,如果非原则问题因文获罪,的确是矫枉过正。
相映成趣的是,到今天,“小资”写作、私小说反而大行其道,而英雄主义却逐渐式微,仿佛不来一点情情爱爱,没有一点“污点”,就没有卖点。许多人开始抨击“高大全”,彰显“人性论”。这一次是以“文艺标准”否定“政治标准”。
样板戏的命运:上世纪60年代,艺术领域最火的当属样板戏,据统计,当时有8亿人在学唱样板戏。“学唱样板戏,革命向前进”,成为流传一时的口号。随后,样板戏被贴上政治傀儡的标签,而为人所不耻。
同样耐人寻味的是,去年教育部公布京剧进校园的名录中,有多个曲目却正是样板戏,于是又引来诸多人的非议。只不过这一次相反,是以“政治标准”来否定“艺术标准”。
其实,从艺术的角度来看,样板戏通过改良京剧的唱腔与内容,十分适合普及。中国京剧院院长吴江接受我采访时,也表示“样板戏虽然是一个政治概念,在我眼里,它的确是戏剧长河中产生的精品。现在很多戏迷,其实是样板戏时熏陶出来的。泼脏水不应连孩子一起泼。”这种看法比较中肯,文艺标准毕竟不都等同于政治标准。
孔子的命运:在过去60年中,孔子的命运起起伏伏,颇具戏剧性。早先前,因为五四“打倒孔家店”的缘故,孔子本不受重视。
到了上世纪70年代,孔子变成了最火的文化人,全国人民都来批判。
改革开放后,随着国学热的兴起,孔子又成了中国文化的象征,带着中国人民的智慧与友好,走向世界。这既是“政治标准”,也是“文艺标准”。
孔子褒贬往复的历史,让我们看到“文艺标准”与“政治标准”一直在漂移不定,犬牙交错。
从王蒙,样板戏,再到孔子,管中窥豹,不禁让人会问:60年中国文艺,难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吗?
或许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在于,政治有着自我修复与调整的功能,文学也有着自身规律与反思精神。
十年过去了,历史终究成为历史。无论如何,值得欣慰的是,在21世纪的中国,政治标准与文艺标准,逐渐在冲突中走向融合,传递着这个时代的开放与包容。无论歌颂还是批评、讽刺,都能找到自己合法的位置。
打开电视,既能看到《保卫延安》的正剧,也能看到缠绵悱恻的韩剧,有人在歌颂孔子,有人在热爱章子怡。的确,没有比这更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