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23日)午3时,禅宗祖庭少林寺,一如往常游人络绎。几缕阳光透过云缝洒落少室山麓分外鲜亮。
30多位身着海青大衫的和尚走出山门,两序排开形成通道,少林方丈释永信率四大执事前行路边翘首东望。
车来停稳,同样便装僧服的星云法师迈出车门,与永信合掌施礼。一炉檀香袅袅前导,永信伸手搀着老和尚走向山门,法器一声清鸣,少林僧众行礼如仪:“恭迎大师!”
驻足山门前,星云法师问道:“少室峰在哪里?”随着指引回首南瞻,少室诸峰映入眼帘,老和尚以平和的目光眺望良久。寺以山名,名山名寺,这位躬行“人间佛教”的高僧大德,多年来行走世界各地,把东方文化播衍,是“一位将佛教文化从圣坛带到人间的使者”,以82岁高龄拜访嵩山少林,为了多年前发过的一个心愿——“我一定要到少林寺”。
要上台阶了,永信忙招呼道:“老和尚的轮椅呢?”四位武僧将稳坐轮椅的星云抬起,健步登上十七级青石台阶迈进山门。轮椅刚放下,星云法师道:“这是弥勒菩萨。”走下轮椅恭行“山门之礼”。过得山门,整洁的青石莲花甬道上,银杏婆娑,翠柏飒飒,听到永信说这些都是四五百年的古树名木,星云连称:“如此旺盛的生命,不简单!”山门内两棵大银杏树后五十米还有一棵大银杏树。永信说,前面两棵结果这棵不结果,只要有这一棵,方圆十几里的银杏几乎都生长果实,星云悠然道:“银杏树是分公母的。”
“这是历史、是文化,每一块碑都价值连城”
来到少林寺轻易不示人的碑廊院内,星云法师绕廊周匝,从清到宋、唐、北齐历代碑刻造像次第看过,心生欢喜,口发赞叹。
永信方丈有意无意间让老和尚从清、明碑刻看起,溯历史前行。刚看过传为画圣吴道子所作“达摩一苇渡江”刻石,星云法师面对一通草书碑刻赞道:“这正是‘龙飞凤舞’。”对已经看过的十几通碑发出“无价宝、很名贵”的感叹,永信回首笑言:“更名贵的还在前面呢。”
绕行摹窠大字的“千崖万壑”碑,瞻仰了“双迹灵相图”,细品了米芾、黄庭坚、蔡京;看到了武则天的“大唐天后诗书碑”,与永信探讨了这位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与少林、与佛教文化、与中国文化的关系,得知了碑首“无鳞龙”的特殊而神秘的寓意,就是那久远的“北齐造像”了,星云法师深切地对永信说:“保护好!这是历史、是文化,这里每一块碑都价值连城。”
碑廊院前面钟楼下,唐代李世民亲笔签名的“太宗碑”当然是必看的,其历史文化和书法艺术价值自不待言,而紧挨着的朱载癱所设计的“三教合流图”更让星云流连,“中国文化特色,圆融”。摩挲着大殿前那口1300斤至今色气饱满的明代大铁锅,星云法师说:“这锅,应该是世界最大的。”
“功夫是用来行道的”
大雄宝殿拈香礼佛,藏经阁里序数经典,之后,星云法师便落座方丈室前观赏少林武僧的功夫表演。一招一式的少林功夫绝技让老和尚看得目不转睛,每一个套路完成后都认真鼓掌致意。功夫表演结束,星云法师起身,武僧们围上来合影后仍不舍得离去,老和尚便站在那里为年轻的武僧即兴开示:多少年来,我仰慕少林、仰慕永信方丈,缘于我们沾少林寺的光,在世界许多地方,“老外”看到我穿的这个衣服就喊“少林”,表示敬佩,他们是通过少林武功认识了佛教、认识了中国文化,便生出敬佩之心来。我是扬州乡下的一个孩子,12岁出家到南京栖霞山就看到过少林秘笈,后来在焦山寺见到一位少林和尚跳起来有一丈多高,便对少林心向往之。我要给你们说的是,功夫是用来行道的,行正道的,这个你们要研究。怎么行道?就像少林和尚帮李世民平叛建大唐就是一种行道,救世救人就是行道。如今,面对现代武器肉身的功夫有什么作用?我说有用,有大用,对修习功夫的人是修身和修心并重,道德品格的修习要求对文僧和武僧是同样的,要通过身心的修习达到文化的传承播衍,这是你们要继承发扬的。再就是修习佛法也好,修习功夫也好,就得认真深入,要把名利心放在一边,这也有助于行道。
星云法师很风趣地说:“我谢谢你们!我坐在轮椅上很沉的,你们几个武僧就像拎小鸡一样轻松地抬着我就走了,这也说明你们功夫修习得好,你们的功夫能助人,今天就帮助了我。我谢谢你们!在台湾的佛光山之外,在世界上我们还建了几个佛光山,你们到世界各地的佛光山都是佛光山的贵宾,我还要请少林武僧到佛光大学传授武术。”一番话令年轻的武僧们欢呼雀跃。
到方丈室内,永信与少林和尚们铺纸备墨,恳请星云法师留下墨宝,星云来到案前掂笔濡墨道:“我要用心来写。”挥毫落纸,“光大宗门”四个大字浑然厚重,一众人等笑逐颜开。
接过永信方丈赠与的《少林武功医宗秘笈》和塔林、建筑、碑刻“少林三巨著”,星云法师道:“我回去要写文章在报纸上发表,不会向我要版权吧?”永信方丈笑言:“你弘扬少林文化做功德,谢谢你!不会给你要版权的。”
在纪念禅宗二祖慧可断臂求法立雪亭前,星云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安心不容易。”毗卢殿中对着少林和尚练功留下的排排“脚窝”,星云看得特别认真,仿佛进入沉思,好一会儿说:“不简单。这是要时间的。这也正说明为何少林是中国武术各大门派的龙头老大。”
“四大名山在少林”
少林禅堂,沉静中有几分神秘。听着永信方丈介绍少林僧人坐禅修习的情况,谈到俄罗斯前总统普京到这里就想学坐禅的轶事,说到自己只要在寺里每天都要来坐上一个半小时的“养息香”以澄心静虑,星云法师赞誉说:“法务繁忙坚持坐禅不容易。这样完备设置、仪规庄严的禅堂现在不多见,我也想来坐禅。”
出寺门西行一公里多来到塔林,刚上台阶走进那有唐以来二百多座古塔“林”中,星云法师便连声说:“了不起,了不起。这里是一部历史,一部文化史,一部建筑史。”瞻礼过多座古塔后,他向永信建议:“这里可以种些牡丹之类的花草。一是佛教文化所说‘花香供养’,再就是能营造情调,培养人们的礼敬之心。”
道别的时刻到了,星云法师合掌施礼,情谊殷殷道:“四大名山在少林。名不虚传,叹为观止,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