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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香榧子到唐诗宋词——台湾作家张晓风的乡愁

2019年01月11日 08:09:00来源:新华网

  新华社台北1月10日电(记者章利新 刘斐)“在大陆,我还有好多人想去见,好多风景想去看。”因为膝盖做过手术,78岁的张晓风拄着拐杖,走路缓慢,但她说要抓紧时间多去大陆走走看看,“有些地方可能去了发现没有什么东西留下,但它们单凭名字就让我牵挂”。

  在60多年的写作生涯中,台湾作家张晓风的创作涉及散文、诗歌、小说、剧本等,其中《行道树》《有些人》等作品入选大陆各种版本的语文教材。她的作品内容涉猎广泛,对故乡的乡愁、对古典文学和传统文化的乡愁、对现实的感悟,始终贯穿其间。

  替上一辈人品尝故乡美味

  张晓风1941年出生于浙江金华,8岁随母亲一起赴台,后毕业于东吴大学。她被余光中称为“第三代散文家里腕挟风雷的淋漓健笔”“能写景也能叙事,能咏物也能传人,扬之有豪气,抑之有秀气”。

  记者近日在台北见到张晓风时,她身穿暗红色中式长袍,上面绣着飞舞的蝴蝶。说起往事和文学,她娓娓道来,语调温柔又透着自信,一如她的散文文风,“在柔婉的时候也带一点刚劲”。

  故乡是绕不开的话题。“我出生在浙江金华,因为小时候常听母亲讲故乡的事,就仿佛一直保留着那个地方的记忆。”张晓风说,金华产一种坚果叫香榧子,要历时三年才结果,是母亲常常提起的美食。

  60岁时,她回到金华,终于尝到了香榧子的味道,那就是她记忆中故乡的味道。如今,大陆的一些出版社和读者经常给她寄香榧子。

  去年10月,张晓风在宁波演讲交流,一位读者塞给她一箱橘子。“看到橘子,我很感动,因为那是浙江黄岩的橘子。”她说,因为她想起东吴大学中文系主任是浙江黄岩人,想起这位老师总是用浓浓的黄岩口音夸当地的橘子。

  她还惦记着宁波的黄泥螺、扬州的鸡头米、南京的野菜马兰头……

  “其实,关于大陆和故乡,多数记忆不是我自己的,而是来自我的父母和老师的记忆、上一辈人的记忆。我在大陆,走到任何地方,吃到什么东西,都会想起他们,好像是在替他们去那里,替他们品尝那些美味。”张晓风说。

  唐诗宋词有乡愁

  乡愁,对张晓风来说,来自长辈们思念的美食,也来自中国古典文学。

  张晓风回忆说,上大学时,台湾高校的中文系分成两派,一派是以台大为代表,主要继承五四运动的精神,主张文学求新求变;另一派以台师大为代表,偏爱以国学为代表的传统文化,主张传承。

  “我在东吴大学读中文系,受的是‘国故派’的国学教育,自然走上了偏保守的路线。”她说,早期,唐诗宋词对自己的影响最大。“可以说,古典文学最契合我的性情。”

  她曾撰文回忆,刚进中文系,她就买了最古老的字典《尔雅》,打开第一页就被迷住了。第一个字就是“初”:“初,裁衣之始也。”这个解释让她仿佛看见:某个女子从纺织机上把布取下来,手握剪刀,当窗而立,屏息凝神,考虑从哪里下刀,她用神秘而多变的眼光打量着那整匹布,仿佛在主持一项典礼……

  汉语之美是张晓风最深的写作动力。然而,在当时的东吴大学里,老师看到她发表在报纸上的白话文会“骂”她,因为他们只鼓励写文言文、诗词歌赋。她笑着回忆大学的经历:“其实,我的白话文从遣词造句到思维方式,都深受古典文学影响。后来有读者说‘以前不知道散文还可以这样写’。”

  “现在想来,这条文学之路是对的。因为单是求新,可以自己学习。相比之下,古典文学修养的积累,如果没有老师的指导,很难自己找到路径。有了古典文学的基础,写作就会容易很多。”张晓风说。

  在张晓风的散文中,除了诗词,《诗经》《世说新语》等典籍中的片段,总是闪耀在她对生活的观察、思考和感悟中。她说:“这个古典的文化中国实在是太迷人,这个诞生过汉朝、唐朝的中国是超越现实的。”

  “听说四川有个尔雅台,是郭璞注释《尔雅》的地方,我一定要去看一看。”张晓风说。

  替传统打个圆场

  虽然如今年事已高,但张晓风还是觉得有很多事要做,比如用写作向年轻人诠释好祖宗留下来的文化遗产。

  其实,早在阳明医学院教文学时,张晓风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如何让不懂平仄的普通学生从古典文学中取得力量,获得享受?“年轻人离我们的文化传统越来远。如何诠释好祖宗留下的文化遗产,让年轻人明白,是我现在最想做的工作。”她把这项工作称之为“文普”,和科普相对应。

  “长期以来,我们对自己的文化传统批判太多。传统不是用来挑刺和出气的,它需要我们理解和诠释,我想替它打个圆场。”张晓风解释说。

  她举例说,有一次她在文章中用了“花坼”一词,很多人已经不认识了。“坼”出自《周易》:“雷雨作,而百果草木皆甲坼,解之时大矣哉。”坼有把外壳或甲胄打开来的意思,非常有力道和形象,有独特的韵律感。

  “忘记了这个字,就是忘记了我们本来就有的对春天、对花开、对自然的一种感受。所以,从字到思想的诠释和联结,对激活传统很重要。我必须要用现在的话,把隐藏的意义说出来,把它们的美好说出来。”张晓风说。

  写作之外,她说她对生活没有计划,她是一个“命运的不抵抗主义者”,就像她在新书《不知有花》序中所说:“人生的事,其实只能走着瞧,像以下几件事,就完全不在我的规划掌控中:1.我生在二十世纪中叶;2.我生为女子;3.我生为黄肤黑发的中国人;4.我因命运安排在台湾长大。”

[责任编辑:张晓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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