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祖庙(新天后宫)念经的人 徐德金 摄
街头偶遇进香者 徐德金 摄
现在,鹿港小镇的霓虹灯与台北比也不遑多让了,在中山路等商业旺区,许许多多、密密麻麻的广告牌,都在告诉来客,鹿港的商业气息也是一种“现代文明”。
当年罗大佑所倾诉的“我的家乡没有霓虹灯”的鹿港,事实上是台湾最早孕育商业社会的区域所在。“一府、二鹿、三艋胛”,说的便是台南府、鹿港和台北艋胛(万华)在清代年间的历史地位。
日前,记者来到这座鹿港小镇采访,受到强烈视觉冲击的大约有二:生意繁忙的街市与香火旺盛的宫庙。如果还有第三的话,便是从几条老街所流露出来的一点点文艺范与小清新,然而,那不过是餐后甜点而已。
商业街市游人如织 徐德金 摄
“正港”蚵仔煎 徐德金 摄
鹿港龙山寺建于明末清初,乾隆51年(1786年)迁建于现址。 徐德金 摄
还有如诉如泣的南音 徐德金 摄
因为靠海,鹿港开埠较早,十八世纪初、中叶就成为台湾重要的港口,历时200年而不衰,乾隆、嘉庆、道光年间尤极一时之盛,人口十余万,曾赢得“繁华犹似小泉州”的美名,用“百货随潮船入市,万家沽酒户垂帘”相拟实不为过。鹿港中山路的前身叫“不见天街”,就是因为商号房舍林立,屋檐层层相接,加之树木浓荫蔽日,遂有其名。一首竹枝词见证了当时的情景:“鹿江曲巷闻茗酒,冬日偷闲识一临,十月风沙吹不入,九天霜雪冻难侵。”
鹿港因港而起,那时鹿港所有的“船头行”及大盘商都与他们的祖地福建密切往来。今天我们所看到的泉州蚶江与鹿港对渡习俗充分说明当时频繁的两岸商贸关系。即便到了日据初期,并且港口日渐淤塞,鹿港也仍然是中台湾唯一与福建乃至大陆通航的“合法”港口。那时从福州、蚶江过来的货船往往乘着潮水靠泊鹿港。
这种商缘的延脉来自亲缘、血缘。穿行于九曲巷,我们依然能感受到鹿港与泉州、漳州以及莆田之间的亲缘关系。比如,九曲巷所在的区域叫“兴化里”,而“兴化”却是旧时对莆田、仙游的总称;再比如,九曲巷之一就叫“泉州巷”。
台湾导报社社长林文雄是鹿港人,日前在鹿港龙山寺主办两岸同名乡镇图片展时,动情说起两年前到泉州参加闽南文化节的见闻。那天,他坐在剧场的一侧,看到舞台边上放着写有“鹿港”的牌子,觉得蹊跷;演出到高潮时,演员从舞台的另一侧举着写有“蚶江”的牌子,与对面举着“鹿港”牌子的演员一起走向舞台中央,他顿时恍然大悟。
树有根,水有源,林文雄说,鹿港的源头在福建。所以,任何时候,都是“闽台”,而不是“台闽”。
更早于商缘,鹿港与闽南沿海的生活习俗更是早已息息相通。当记者询问天后宫附近一家做“蚵仔煎”(海蛎煎)的老板,鹿港都有哪些美食时,他脱口而出道,当然首推“蚵仔煎”了,台湾的“蚵仔煎”发源地在鹿港,最“正港”(正宗)。
已经无法考证“蚵仔煎”在台湾是不是鹿港的首创,但在鹿港这种“正港”的“古早味”美食小吃四处可见。品尝鹿港地道的美食是许多老饕来鹿港的心愿,对普通游客而言,一碗鱿鱼肉焿也可满足味蕾。在台北从事观光业的凯蒂说,她是鹿港人,鹿港的菜最正港,她三十多年百吃不厌。在计程车司机李师傅看来,是这些游客带旺了鹿港的商旅业。他告诉记者,在天后宫一带,一间小店铺就要卖2千万元台币。
甫到鹿港参加一项文化交流的一名大陆学者认为,正是鹿港对传统的坚守,它才有那样的吸引力。可以说,鹿港对传统的坚守,莫过于对传统文化的坚守,而所有的源头均来自福建。
康熙22年(1683年),施琅将军平台时,恭请湄洲开基妈祖神像,护军渡海;雍正3年(1725年),由施氏宗亲献地,天后宫迁建至今日现址,至今将近300年。道光19年(1839年),鹿港地方绅士自泉州永宁恭请城隍至鹿港建庙,由于永宁城隍庙称为“鳌亨宫”,鹿港城隍庙也沿用祖庙“鳌亨宫”为庙名。乾隆48年(1783年),闽漳州南靖县人恭请关圣帝君渡海来台,于鹿港港墘边创建庙宇,遂成南靖宫……
据鹿港民俗文物馆介绍,仅当地各行当所祭祀的祖师爷就有32个之多,如医界拜保生大帝,演艺界拜韩湘子,特种行业拜天蓬元帅。其他宗族“角头”内部的祭祀活动更是不胜枚举。比如,《鹿港文史采风》一书所述“惠安六府千岁”送春粮活动仪式,恐仅鹿港一地所有。
吃果子拜树头,“拜拜”文化盛行于鹿港的各个宫观庙宇。且不说日日香火缭绕的天后宫,一些规模较小未闻其名的宫庙也有不少香客专程抬着神灵前来烧香。记者周末上午在鹿港街头即遇到两支拜拜的香客队伍。计程车司机李师傅笑道:如果你正月来,鹿港满街都是进香游神的人潮。
鹿港文化学者陈雅彬在《鹿港文史采风》书中写道:“举凡历史、建筑、风俗、宗教、文学等等,每一个面向,鹿港都有足以傲视全台的传统文化”;另一位乡土文化人陈一仁觉得“鹿港深层的文化像座冰山”。
在台湾,鹿港是一种“文化符号”,也因此,歌者罗大佑曾借鹿港的酒浇自己心中块垒。
时至今日,“徘徊在文明的人们”依然被社会所裹胁,一半是来路,一半是归途。尽管龙山寺还有如诉如泣的南音,但广泽尊王庙前吹奏者并不知那天所为何来。在九曲巷,当记者看到写着“鹿港镇兴化里”的门牌时,问一住户是否知道“兴化”的含义,这位老者摇头说“不知”。
台湾海峡没有因为鹿港填海造地而变窄,镇的西面海滨,彰滨工业区带来了工业文明的气息,但就文化面向看,它与鹿港古镇的韵味显得格格不入。实际上,环抱鹿港古镇的许多建筑物,都与曾出现过台湾文化第四期的“鹿港期”文化符号如此的违和。
“假如你先生回到鹿港小镇,请问你是否告诉我的爹娘,台北不是我想象的黄金天堂,都市里没有当初我的梦想”,罗大佑曾经这样唱道。
白天喧闹,夜晚沉寂,鹿港也被时间所裹胁。“鹿港的街道,鹿港的渔村,妈祖庙烧香的人们”,都像被散落在台湾海峡边上的一个片段,竟如此之混沌,以至于并不能看清它的面容,从而,有时被记起,有时被遗忘。(记者 徐德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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