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工房的创始人张毅和杨惠姗。
凭借《我这样过了一生》《玉卿嫂》等电影摘得金马奖“最佳女主角”、亚太影展最佳女主角的台湾演员杨惠姗,在事业巅峰时选择了另一个舞台,与其先生、金马奖“最佳导演”张毅一起投身琉璃雕塑,创立琉璃工房。如今,琉璃工房进入生命周期的第30个年头,纯熟的技艺表现,让工房已跻身世界最好的脱蜡琉璃艺术工作室之一,有超过20件作品获得世界级重要博物馆的永久典藏。从0到1,作为台湾最佳的文创企业之一,琉璃工房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它的成功给今天两岸的文创业带来哪些启示?琉璃工房能在世界众多工艺品品牌中脱颖而出,她的文化理念是什么?日前,琉璃工房创始人张毅、杨惠姗应邀到平潭讲学,记者就此对两人做了专访——
支持琉璃工房的应该是一股民族志气
记者:作为亚洲知名的电影演员和导演,为什么会突然转行,投身一个全然不知的领域?
杨惠姗:上世纪80年代,我还在拍电影。当时有一部戏,画面中需要一个物件来表现婚姻的美好。导演就去弄来了一个琉璃工艺品。我当时就看呆了,没想到玻璃除了可以做成杯子、窗户之外,竟然还能够呈现如此美妙变幻的色彩和穿透力。那时,我已经拍了100多部电影,体验了各种各样的人生悲喜,我突然发现一个比电影更迷人的琉璃世界,就义无反顾地投身进去。
记者:1987年琉璃工房成立。作为一门工艺的门外汉,你们是如何得其门而入,并一路坚持走到今天?
杨惠姗:琉璃工房刚成立时,有朋友冷言冷语:“你们半路出家,学了点皮毛,就想做玻璃。那些法国玻璃艺术家,都是混的吗?”这个说法,我们一直放在心上,不敢忘记。当时还没有互联网,我们就通过邮寄买了很多外文版的书回来,逐字翻译,尝试各种配方来实验。刚开始是在一间公寓的阳台上,把街上买来的白蜡烛放在电饭锅里煮,开始“脱蜡铸造”。工房成立的前三年半,我们几乎倾家荡产,惶惶不知何以为继。当我押上所有的房产,负债7500多万元新台币,仍然看见一炉一炉失败的破碎玻璃时,我想支持琉璃工房的应该是一股悲壮的民族志气。
记者:水晶脱蜡精铸法全世界并不多见,当年,国际上公认脱蜡铸造技法是只有法国人掌握的独门绝技,为什么说是民族志气呢?
张毅:1990年,琉璃工房在日本举办一次小型展。一位日本学者告诉我,在他的一本介绍中国古琉璃的书上,可以查到大陆河北省满城县中山靖王刘胜墓里,也就是有名的金缕玉衣的旁边有两件13.5厘米的琉璃耳杯。这应该是中国最早的琉璃。此后,我再见到琉璃,总是想起余光中先生的诗《白玉苦瓜》:“缓缓的柔光里,似悠悠醒自千年的大寐?”
我们的设计理念就是“有益人心”
记者:作为一件工艺品,琉璃工房受到大众的喜爱和国际工艺界的认可,能否谈一谈琉璃工房的理念?
张毅:琉璃工房投入玻璃创作,最初只是迷恋材质那经由光热里生成、明艳耀眼的性格,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一步步走向一个更深沉的世界。所谓文化、历史慢慢在我们心里有比较清晰的意义。然而技巧毕竟是技巧,琉璃工房关心的是:我们能不能透过这些技巧创造一个现代的中国玻璃风格?通过一种蓬勃的多样性文化艺术创作,建立一个新的生活层次。而在那里,我们方有可能期待中国人的新尊严。比如1998年,我突发心肌梗死,曾走到死亡的边缘。康复后,我们就创作了《自在》。2013年,我又一次重病,手术成功后,我们又创作了《焰火禅心》——粗粝如岩石的表面,迸发出一朵朵的中国菊、鸢尾、牡丹……
杨惠姗:其实简单来说,我们的理念就是“有益人心”。这不是一句口号,比如我希望失恋的人看到我们的作品会有所安慰,或者父子关系不好的,看到琉璃工房的某件作品能够想到父亲。
记者:听说你们所有作品里的“说明文卡”都是张毅先生亲自纂写的?
张毅:是的。琉璃工房的每一件作品都附有一张说明文卡,里面的说明文替作品说话。因为不想强调个人的艺术,只想与社会沟通一种伦理价值与情感。例如在猪年,我们曾经设计过一对圆滚滚类似不倒翁一样的玻璃猪,我就写了一句话“珠联璧合——有爱难不倒的阿珠和阿花”。对我们而言,每一件琉璃工房的作品,不仅仅是艺术品,它更是一个载体,承载着情感、思想和学习心得。这样的沟通模式,现在也为海峡两岸诸多工作室沿用。我们不能矫情说,我们一点不在意赚钱,但我们更关心今天社会发生了什么,我们能给予什么,如何重建我们的文化价值,传递我们的思想和情感。
中国琉璃是工艺更是一种哲学
记者:琉璃工房在上海设立了琉璃中国博物馆,这几年琉璃工房在大陆的发展情况如何?
张毅:琉璃中国博物馆是亚洲第一个全面展示琉璃艺术的行业博物馆,主要向民众引介国际琉璃大师的作品,我们希望这里宛若一个荟萃中外琉璃艺术的万花筒,充满了声音、影像,有些地方安静,有些地方是个party。同时,在博物馆内的TMSK小三堂餐厅则是琉璃工房在“食”上的实践。琉璃工房相信生活要有好的文化,其中好的饮食文化当然不可缺席。无论从饮食美学、器皿美学、空间规划美学,琉璃工房二十多年来始终如一。TMSK小三堂餐厅,在琉璃五彩映照的通透环境里,有美食、佳酿、名曲。一根柱子、一块地砖、一片穹顶的设计只遵循一个原则,需有中国质感。
记者:现在来看,琉璃对你们来说究竟是什么呢?
杨惠姗:琉璃要经1400摄氏度的高温烧灼,烈焰将杂念都净化得透明。但同时,创作过程宛若禅定。对我而言,“琉璃”两个字并不泛指所有的玻璃艺术作品,而是对逝去文化的一种反省和依恋,所以,我们沿用了西周时期就有的琉璃这个字眼。琉璃和玻璃在材质上是一样的,但在情感上有些不同。中国琉璃是一种工艺,更是一种哲学。(记者陈梦婕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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