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人口司司长哈妮娅·兹罗特尼克接受新华网记者专访。新华社记者申宏摄
新华网联合国9月9日电（记者顾震球 王湘江 白洁）联合国人口司司长哈妮娅·兹罗特尼克近日在接受新华网记者专访时说，随着老龄化社会的到来，60岁已经不再是一个人步入老年的分水岭，60岁仍然很年轻。
问：两年前，联合国就预测世界人口将在2050年达到90亿，这一数字目前是否会有变化？
答：90亿是联合国人口司根据世界人口的中期变化趋势所作出的预测，是一个平均值，还会根据实际情况的变化出现或高或低的浮动。最新调查显示，由于很多国家在抗击艾滋病方面出现进展，得到有效治疗的病人人数不断增加，生命得到延长，世界人口总量因此也会略为增加。此外，联合国还有“一高一低”的两个预测，即在假定每位妇女少生或多生半个孩子的情况下，世界人口总数会有不同的结果。少生半个孩子对中国的影响很大，中国每位妇女平均生育的孩子数量将会因此从1.8个降低到1.3个（相当于西班牙和意大利4年前的生育率），2050年世界人口将达到75亿人；而如果多生半个孩子，世界人口将达到105亿。因此，90亿大概是个中间值。从中期来看，这一中间值实现的可能性较大。这个中间值的假设条件之一是欧洲国家的生育率将会出现复苏。事实上，两周前发布的一份调查结果显示，欧洲人口生育率实际上正在出现复苏。也许人们过于乐观，但复苏的确正在开始。人口统计学家认为，欧洲国家的妇女推迟要孩子，但她们早晚要补上这一课。当然，我们也不能指望在明天就看到她们每人生3个孩子。同样，我们也不指望能在中国看到同样的情形。我们认为，即便停止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人们也不会生3个孩子。这是因为，社会出现的变化已经使得人们不愿意要太多的孩子，人们已经认识到，孩子少意味竞争少，孩子将因此比前辈人拥有更多、更好的机会。
问：您怎样看待许多国家出现的老龄化趋势？
答：老龄化将是世界各国（其中不仅包括那些生育率高的国家，还包括巴西、中国、伊朗、马来西亚和突尼斯等生育率相对下降较快的国家）将要面临的共同问题。在欧洲，老龄化社会的到来花了100年时间，而发展中国家只用了50年。这意味着，老人将会比以往显得更加重要。在亚洲文化国家，特别是在日本和中国，人们一直非常尊重老年人，重视老年人的智慧，因此在适应老龄化方面会更容易一些。但其它地区的国家也许需要改变自己，来适应这一现实。在过去，一个人活到60岁就已经算老龄了。但如今，几乎每个人都能活到60岁，大家也就认为60岁仍然很年轻。过去的人平均寿命50岁，但将来的人也许会健康地活到90岁。这将是我们的社会将出现的重要的、积极的变化，但我们需要时间来适应它。
中国目前的生育率是一个难得的成就
问：今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60周年。您怎样评价中国60年来所实行的人口政策？
答：通过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中国为世界人口增长率的下降作出了重要贡献，同时也为其它国家作出了榜样。中国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因此，无论中国的人口发生什么样的变化，都会给世界人口，尤其是发展中国家的人口，带来巨大的影响。正是由于中国人口的减少，发展中国家的平均人口增长率下降了0.25个百分点。其实，早在上个世纪70年代，也就是众所周知的“一对夫妇一个孩子”政策生效之前，中国妇女人均生育的孩子数量就已经减少了一半。
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可以简单地称为“一对夫妇一个孩子”，但这并不准确，因为这一政策只适用于中国的城镇人口。在计划生育政策开始之初，中国的城镇人口只占总人口的17%，如今估计已经达到了42%。当然，这些人口中有很多来自农村的移民，并不都是正式的城镇居民。因此，计划生育政策所覆盖的人口比例还相对较少。在农村地区，一对夫妇可以生两个孩子，少数民族夫妇则不受限制。因此，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并不是一句简单的“一对夫妇一个孩子”的口号所能够说清楚的。
中国目前的生育率虽然不是世界上最低的，但也属于比较低的范畴，而且仍处于下降通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成就。联合国估计，每位中国妇女平均生育大概1.7到1.8个孩子，这一生育率在中期内将会相对保持稳定，不会发生大的变化。这一方面是由于政府实行的计划生育政策，另一方面也因为中国在政治和社会经济领域出现了许多变化，使得大多数家庭不想要太多的孩子。很多其他国家的生育政策与中国大相径庭，却也出现了生育率下降的类似现象。如今在很多国家，尤其是发展中国家，平均每对夫妇生育的孩子已经减少到了2个以下。
从上个世纪50年代开始，中国人享受的医疗保健服务水平不断提高，儿童死亡率乃至整个人口的死亡率都显著下降。中国如今的人口平均寿命已经达到了比较高的水平，超过了70岁。由于孩子夭折的可能性大大减少，中国夫妇也就不会急于生更多的孩子，而更愿意花大笔钱用于保障孩子的健康。此外，在中国发生的另外一个现象是，随着家庭人口的减少，家长更加注重孩子的教育，中国因此在实现千年发展目标中的普及初等教育方面走在了世界的前列。不仅如此，中国在普及更高层次的教育方面也取得了某些进展。
减少贫困人口则是中国为全世界作出的另外一个榜样。减贫不仅是人口问题，更与国家的发展模式和对外开放政策息息相关。不幸的是，由于始于2008年底的世界金融和经济危机，本来正在减少的中国和其他一些国家的贫困人口数量开始出现增加的迹象。但是，在应对金融危机方面，中国的良好表现举世瞩目，因此，人们又理由相信贫困人口数量出现反弹只是短期出现的小问题，而且将会随着经济的好转而向好的方面转变。
贫穷国家每位妇女平均生育5个孩子
问：除了中国以外，世界上还有许多国家在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世界各国在人口政策上有哪些共同点和不同点？
答：很多国家都有各自不同的人口政策。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有一个响亮的口号：“一对夫妇一个孩子”。但实际上，口号并不是决定性因素。随着社会的发展，生育率反而会逐步呈现出下降的趋势。即便是在那些没有制定严格的计划生育政策的国家，生育率也会逐渐下降。这是因为，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会逐渐认识到小型家庭所具有的优势。人们意识到，在一个人口大国，孩子越多，就越难以确保孩子能够拥有美好的未来。在世界各地有很多华人家庭，他们的生育率都很低，远远低于中国大陆的水平。举一个不很恰当的例子，中国香港如今平均每位妇女生育的孩子不到一个，在马来西亚、新加坡和印度尼西亚的华人生育率也很低，低于中国人口的平均水平。
在华人中间似乎存在着一个文化倾向性，即子孙后代的福祉需要更多的投资，而孩子越少越好。当然，这一点并不局限于中国人，世界很多地区也有很好的例子。例如，巴西的生育率也很低，伊朗的例子则很特别，因为它在20年里就把生育率从平均每位妇女生育6个孩子降到了2个。如今，这个始于欧洲国家，并扩展到很多发展中国家的模式正在更多的国家中得到复制。中国政府正在努力为国民提供良好的计划生育服务，但中国幅员广阔，人口结构复杂，因此仍然会有部分人口不能充分选择适当的节育措施。
如今，很多国家都认为，重要的是要确保为每个家庭和每对夫妇提供必需的计划生育服务，提供多种节育措施以供选择，然后允许这些夫妇自由决定要多少孩子。很多这样做的国家发现，夫妇在这种情况下往往会决定不要太多的孩子，甚至比政府期望他们生的还要少。因此，很多国家的生育率下降，并不一定是政府的政策所决定的。但是，在非常贫穷的国家，出生率仍很高，平均每位妇女生育5个孩子以上，而这是发展中国家50年前的平均水平。如今，高生育率仅出现在非常贫穷的国家，通常也与计划生育服务不足有关联。因此，在一定的社会条件下，只要提供了充足的计划生育服务，即便不明文限制每对夫妇应生育的孩子数量，也会带来生育率下降的事实。
问：您如何评价中国与联合国在人口问题上的合作？
答：中国与联合国在人口问题上的合作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并且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我不能代表联合国人口基金，因为联合国人口司是一个智库性质的机构，从事人口分析调研工作，如预测人口增长率以及每位妇女生育的孩子数量等等。随着都市化进程加快，中国人对高质量计划生育和生育服务的需求会持续增加。就我所知，联合国人口基金在帮助中国政府改进计划生育服务和生育服务方面的贡献很大。未来，联合国将继续帮助中国降低产妇死亡率，同时还要确保中国夫妇能在选择节育措施方面拥有更大的灵活性。联合国人口基金在很多其他国家开展过很多项目，有丰富的经验，可以为中国提供良好的建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