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美关系走向正常化的进程中,有一个邻国不得不提,那就是中国的友好邻邦巴基斯坦。借助“巴基斯坦渠道”,中美领导人得以秘密交换口信,最终促使基辛格1971年7月成功访华,并为尼克松访华打开局面。40多年后,作为“巴基斯坦渠道”的参与者之一,耄耋之年的陈嵩禄大使向记者讲述当时中美巴三国如何做出审时度势的战略选择,并回顾了基辛格、尼克松访华的“曲折前奏”。
大三角关系下的考量
陈嵩禄回忆道,上世纪70年代初,他是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张彤的翻译。虽然身在巴基斯坦,但也觉察出中美苏大三角关系的微妙变化。美国在身陷越战、苏攻美守的背景下,有改善对华关系的愿望,但它需要试探中国的态度和反应。据后来了解的情况,美方在1969年就向巴方释放对华态度的信号,希望同中国高层有一条秘密来往渠道并望巴方发挥作用,但由于种种原因,该渠道一直到第二年才逐步建立。
美国建立这一“从首脑—经首脑—到首脑”的渠道,还意在避开美国国务院干扰。上世纪70年代初,中美虽然有在华沙的大使级会谈,但尼克松认为该渠道既不保密,也不解决问题。值得一提的是,在构筑“巴基斯坦渠道”的同时,美国另辟了“罗马尼亚渠道”。但陈嵩禄认为,美国更倚重前者,而从实际来看,“巴基斯坦渠道”也确实取得了比“罗马尼亚渠道”更好的成效。
从巴方而言,它作为周旋于美、中、苏三个大国之间的国家,只有不断调整外交政策,才能左右逢源,获得更多援助以防御强邻印度。至于中方,珍宝岛事件后与苏联的分裂已无法挽回,缓和对美关系,有利于摆脱被动处境,也有利于台湾问题的解决。
会面时侍者也不能进
“巴基斯坦渠道”在当时属于绝对机密,整个中国驻巴使团只有张彤、陈嵩禄和一名译电员知道此事。巴方也完全绕开本国外交部行事。该渠道工作方式也很独特:如果美方有口信,一般由基辛格约见巴驻美大使阿迦·希拉利,后者亲笔记下口信并当场核对。口信既无抬头,也无落款。巴基斯坦总统叶海亚·汗收到希拉利口信后立即约见张彤,陈嵩禄就随之一同前往。
“大使馆到总统府不算远,每次宣读口信10多分钟就够了。地点有时在办公室,有时在花园里。一般桌上只放一杯茶,别无其他,因为怕侍者进出听到秘密。”
陈嵩禄说,叶海亚总统曾在军队中供职,嗓门大,性格豪爽,但办起事来却非常细致,尤其是在这件关乎中美两国关系前途的大事上格外小心翼翼。“叶海亚总统向张大使宣读口信,我记录并口译,当场核对。张大使回馆后立即将口信中文译文连同英文原文一起报回国内。如果是中方来了口信,有中英文两个文本,张大使会宣读中文文本,然后由我宣读英文文本。有时为了节省时间,张大使在讲几句必要的话之后,会让我直接宣读。那时,叶海亚总统会亲自做记录并当场核对,连标点符号也要讲清楚才行。”
叶海亚总统收到中方口信后,一般派信使送达希拉利,由其向基辛格宣读。这样的传话在基辛格秘密访华前的一段日子里进行得尤其频繁。据巴基斯坦著名学者艾贾祖丁的著作 《从首脑经首脑到首脑》一书记载,叶海亚总统本人所保存的有关“巴基斯坦渠道”的秘密文件就有49件。
女特使怕热更怕泄密
陈嵩禄回忆道,7月初,为了到巴基斯坦接基辛格,中方派出数位外交部官员赴伊斯兰堡。他们住在中国大使馆,那些天当地特别热,其中两位女特使在房间里实在热坏了,可是她们生怕引起注意,硬是没有出屋透凉。
基辛格离开巴基斯坦飞往北京后,张彤和陈嵩禄他们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是这口气没有完全松下来,他们生怕巴方不能在最后关头保守住秘密。终于到了7月15日,尼克松将访华的消息正式公开,他们才如释重负。至此,“巴基斯坦渠道”也完成历史使命,被更方便于沟通的“巴黎渠道”所替代。陈嵩禄说:“虽然‘巴基斯坦渠道’发挥作用的时间短暂,但对中美关系意义重大。我能参与这一历史进程中,感到很幸运。” (记者 张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