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何一铮在拍摄现场。受访者供图
导演何一铮忘不了一场让他在监视器前攥着拳头泪流满面的戏。
镜头里,刚被医生诊断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何卫国,坐在逼仄小屋内的床沿前,一脸茫然无措。电视新闻的背景音传来,国家领导人与国共老兵一起为“独立自由勋章”雕塑揭幕。老人条件反射般地回过神来,抬起眉眼,额上挤出几道深深的皱纹。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抿着嘴盯着电视看,眼泪顺着脸上的褶皱滑下。到了情难自禁之时,老人发出呜呜的呜咽声,最后涕泪横流。
这个画面在何一铮的脑海中盘旋了3年,终于在2015年夏天变成现实。2017年2月17日,何一铮和他的作品《老兵》获得了2016百部“中国梦”网络微电影征集活动评出的“最佳导演奖”和“最佳后期奖”。《老兵》还在柏林、釜山等国内外微电影和新媒体电影的评选活动中获奖。
最初动念要拍一部关于抗战老兵的作品时,这位80后新人导演没想过要得奖。那时候,他只感觉到心中似乎有一种“类似于使命感的执拗,一定要去做这件事”。
这份初心来自一次旅游经历。何一铮见到了一位百岁老人,大夏天里穿着一身比较正式的衣服,孤零零地干坐着,胸前还别着几个勋章。从导游的口中,何一铮得知这是一位抗战英雄。来此处参观的游客络绎不绝,却鲜有人问津抗战老兵真正的生活。“我觉得这个画面很讽刺。”
于是,影片以类似的画面开头。饰演老兵的演员坐在一处红色旅游景点里,旁边竖着一块牌子,“拍照两元”,如此日复一日地度过每一天。
一个失眠的晚上,何一铮构思了剧本,第二天中午前就将故事一气呵成地写出。在寻找投资的近3年中,这个剧本又改了19稿。多数投资人对这个题材没有兴趣,有人愿意投资,但要求附带一些商业植入,何一铮拒绝了。
写完剧本后,何一铮脑中浮现出的第一个主人公形象,就是金士杰的样子。这位在台湾被认为是“殿堂级”的舞台剧演员,近年频繁出演各种大制作商业电影。
这样一位“老戏骨”会愿意出演一部新人导演的小成本短片吗?何一铮托人将剧本交到了金士杰手中。大概三四天后,金士杰打来电话,决定出演这部作品——即使剧组能给出的片酬并不多。这意外之喜让何一铮感到振奋,找到最合适的演员,片子就成功了一半。
要完成电影剩下的另一半也并不轻松。拍摄老兵与战友在战场上浴血杀敌的戏时,何一铮几乎将小镇上所有的青壮年都找来了,他自己和剧组成员也纷纷“披挂上阵”充当群众演员。
《老兵》最后一幕里,身型佝偻的老兵,蹒跚地爬上一座山坡。脑海里浮现的是与敌人肉搏冲杀的画面,眼前却是一座孤零零的无名烈士纪念碑。何卫国拿出他一笔一划刻了很久的木板。没人知道他刻了什么,直到这一刻谜底揭晓——那是战友们和他们故土的名字。当身边幸存的老兵一个个逝去,何卫国选择用这样的方式,也是他唯一能做的方式,来对抗遗忘——自己记忆衰退的遗忘和社会的遗忘。
何一铮有意让片中所有的表现手法、表演方式、画面、色彩都保持一种克制,连“老戏骨”演员金士杰都觉得这是一个挑战。
成片出来后,不少宣传发行公司找上门来,希望帮助这部影片在网络上做付费观看发行。何一铮全部拒绝了。《老兵》在全网免费上线,在没有任何宣传资金投入的情况下,这部短片的全网观看量达到2000多万次,豆瓣电影上网友评分达到8.5分。
这一次,拿到冠以“中国梦”为名的奖项,也让何一铮十分意外,他感到评审对于影片的包容度很强,因为这并不是一部用传统方式展现“正能量”的影片,相反,剧情和画面还有些压抑。
“新导演不可能一开始就拿金鸡、百花、金马这样的大奖,因此,这样的奖项所给予的认可,至少会让新导演们有动力继续去拍片。”
何一铮感谢网络的存在,正是这个平台给了许多新人导演崭露头角的机会。但何一铮也觉得,“网络大电影”的概念被炒得有些过火,成了一些质量不过关的影片赚快钱的路子。
“有人说,电影本身就像酒,微电影也是一口酒。现在的问题是,酒还没酿好,就把结了霜的葡萄给端上桌了。我觉得年轻导演还是要对作品负责,对自己负责。”何一铮决定,继续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今后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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