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3日,由复旦大学生、校友和校外人员组成的探险队,在黄山登山探险时迷路报警,民警张宁海在搜寻归来途中牺牲。随后,有媒体和公众质疑队员对民警牺牲过于冷漠。网络上对登山队进行了道德上的质疑,并陆续爆出“复旦媒体公关”等各种言论,质疑升级,被称为“黄山门”。
处于漩涡中的18人,在被救下山后做了什么?他们经历了怎样的一个心理过程?他们怎样面对这样的舆论和谴责?昨日,本报记者对话这次参与探险的领队。□本报记者 张寒 北京报道
侯盼
登黄山探险队的召集人,复旦大学2009年硕士毕业生,18人的领队。
“黄山门”事件发生后,他遭到人肉搜索,收到各种谩骂的短信和电话。他作为18个人的代表,接受媒体的采访。
【对话人物】
“下意识希望没有人死去”
新京报:登山遇险,参与救援的民警牺牲,然后你们的一些表现遭到指责,经过这几天的争议,心情是否平复了一点?
侯盼:好一点了,现在就是希望把二老(牺牲民警张宁海的父母)的事情做好。
新京报:这段时间对你还有队友,应该都是一种煎熬,你的心理是一个怎样的过程?
侯盼:从黄山回来当时是星期一(12月13日)凌晨两点钟,一直到星期三晚上,我没有合过眼。刚回到上海时,当时听取心理治疗师的意见,尽量不去想事情发生时的情形。
新京报:没有合过眼,你当时想得最多的是什么?
侯盼:作为领队,我和压队(跟在队伍后面保护或监督)小唐当时做得更多的是总结技术的问题。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情,我们到底犯了什么样的错误,报警是否应该,这些问题。当时想到的多是活人的教训,而没有去想一个生命的消失。
我们会有一些心理暗示,刻意去回避有一位民警为我们牺牲的事实。主观上不敢去想,不敢去谈。别人说我们一声不吱,很冷漠,我承认我和压队小唐态度有些问题。
新京报:你说态度有问题,不敢去想,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原因呢?
侯盼:一个就是我们回到学校,为我们做心理辅导的老师,让我们暂时不要去想这个事情,平静一下。另外,我想我们也是不敢面对生命消失的事实。
新京报:为什么会不敢面对?
侯盼:一个人的生命因为我们而失去了。我们当时还不敢承担起这个责任,总觉得下意识地希望没有人死去。
新京报:什么时候才真正意识到,一个人的生命失去的问题?
侯盼:星期三晚上,我接到了张宁海家属的电话。我当时说,家属这边有什么样的要求,我一定办到。他们的态度非常宽容,希望我们压力不要太大。他们只想知道宁海去世的一些细节,宁海当时是走在哪里,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什么情况下失足,有没有喊,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
就是这些问题,突然我一下子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我真切地意识到一个生命就这样消失了,我从不敢去想,一下子就爆发了。
我觉得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意识到了生命的问题。我开始反思,开始忏悔,开始想怎样去对二老做点事情。
新京报:从那时候开始愿意去面对这件事?
侯盼:我后来去参加了张宁海的追悼会。在现场,我见到了张宁海的妈妈,我说,“我们18个人都是您的子女,您是我们的妈妈”。张宁海的妈妈当时已经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但她还是用脸贴了贴我的脸,把我拉起来。
出了追悼会现场,我们开始面对媒体采访。一个生命因为我们而失去了,我们需要承担起这个责任。我拒绝了几家媒体的采访,因为我对他们的失实报道非常不满。
今天早上的时候,我意识到没必要苛责媒体把我们的冷漠和英雄进行对比。如果说,这种对比能够教育大家不做我们,而学习英雄事迹,能化解点社会上的戾气,我觉得可以接受。而且关于学生的教育的缺失和责任的承担,这些也可以更好地教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