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台湾网移动版

    中国台湾网移动版

举国之力 白手起家

2019-08-21 15:24:00
来源:中国航天报
字号

  1956年,对那一代科技工作者来说,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年份。

  年初,中央在全国范围内发出了向科学进军的号召。“我们必须为发展科学研究准备一切必要的条件”,这样的真诚和信任感染着每一位科技工作者。

  这一年的除夕夜,中国人第一次用联欢会的方式庆祝春节。回到祖国才3个月的钱学森以空气动力学家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中,这是44岁的钱学森在新中国度过的第一个新春佳节。

  当时人们不知道的是,一项神秘而伟大的事业正在酝酿之中。

  搜罗“最高级人员”

  1955年10月8日,经过中国政府的营救和艰苦斗争,钱学森终于冲破藩篱,重新踏上祖国的土地。

  那时,中国大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钱学森来说,他感觉到中国的一切都是新的、充满希望的。钱学森曾回忆说,他第一次受到毛主席接见时,毛主席说得最多的就是新中国的建设事业需要大量的科技人才,希望他多多培养年轻人。

  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在当时是一所神秘的大学,中共中央调集各方力量和资源创办了这所特殊的院校。空军工程系、海军工程系、炮兵工程系……在时任院长陈赓大将的陪同下,钱学森回国后第一次对新中国军事院校的教学、科研情况有了直接了解。

  在这里,他不仅见到了罗时钧和庄逢甘两位老朋友,意外地见到了老同学梁守槃,还认识了一位沉稳且与他经历相似的年轻人,这个人就是时任哈军工炮兵工程系副主任的任新民。这四人都出现在钱学森后来草拟的“最高级人员”名单中。

  “钱先生,您看我们能不能自己造出火箭、导弹来?”

  “有什么不能的,外国人能造出来的,我们中国同样能造得出来,难道中国人比外国人矮一截不成?”

  “好!钱先生,我就要您这句话!”

  这段陈赓与钱学森在欢迎晚宴上的对话,后来广为流传。“就这一句话,决定了我父亲这一生从事火箭、导弹和航天事业。”钱学森的长子钱永刚曾说。

  钱学森面临着当年陈赓大将筹建哈军工时一样的处境,那就是从零开始。在周恩来总理的鼓励和建议下,1956年2月17日,钱学森向中央呈递《建立我国国防航空工业的意见书》。

  这份《意见书》提出了我国火箭导弹事业的组织草案、发展计划和具体实施步骤,其中几乎以一半的篇幅勾画了研制队伍建设的设想。

  “问题是如何从约15个高级干部和50个年轻干部的人力中,以最迅速的方法,建立起我国国防航空工业的三部分:研究、设计和生产。”钱学森分析道。

  作为《钱学森与中国航天》课题组成员,陈大亚和刘登锐等老同志依旧步履不停地进行着各项研究。谈起老五院成立初期的人才建设,刘登锐说:“钱老在《意见书》中列出的‘最高级人员’名单里,有他在美国时候的学生,也有他归国后见到的一些著名科学家,还有在东北考察时‘看上’的精英,都是他根据研制导弹火箭需要的专业挑出来的。”

  空气动力、航空结构、发动机、控制……可以看出,《意见书》里搜罗了当时国家在这些领域的佼佼者。

  与此同时,钱学森还参与了《1956-1967年科学技术发展远景规划纲要》的制定工作。作为一名火箭技术专家主持,他与王弼、沈元、任新民等合作,完成了第三十七项《喷气和火箭技术的建立》的起草工作。

  在钱学森的推动下,新中国把一批尖端科研领域锁定在世界最前沿。当时参与规划制定的一些科学家,如梁思礼、黄纬禄、郝复俭、吴展、张履谦等,后来也先后走进老五院。

  从全国各地汇聚老五院

  1956年9月,北京前门火车站接来了一批批从全国各地毕业的大学生,其中有100多名大学生被送到了位于北京西郊车道沟附近的一座医院里。

  同年8月20日,北京军区空军466医院、华北军区106疗养院和军委124疗养院刚刚经过中央军委批准,成为即将成立的国防部第五研究院最初的办公生活地点。

  一路上,第一次来北京的陈奇妙并没太关注周围的景象,只想早点看看自己要去的到底是个什么单位。“9月初我们报到时人还不多,当时医院的人还没完全撤走,以为我们是新来的‘高级病号’,照顾得很周到。”刚毕业的陈奇妙显然没有受到过这么好的待遇。

  就在大学生们陆续报到的时候,老五院最初的骨干技术队伍张罗得却并不顺利。为了能从全国各地调集导弹研究需要的人才,周恩来总理给了钱学森“尚方宝剑”——只要是国防部第五研究院需要的技术专家和党政干部,都可以从工业部门、高校和军队中抽调。

  但在当时,从全国高等院校、科研机构“要”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从“三座门”(军委办公地)内的那次会议便能略知一二。

  这次会议召集了国务院有关部委、中国科学院、军队、高校等33个部门的有关负责人。出席者都明白发展中国的导弹事业事关重大,但毕竟他们也都面临着事业发展初期的艰巨任务,许多人面露难色。

  “军队将尽一切力量大力支持。调哈军工5名教授,照给,还可以增加1名。”陈赓大将先发话,答应得很爽快,哈军工也成为老五院业务骨干的第一供应大户。在“大将风范”的感召之下,其他单位也纷纷表示会想办法解决。

  这次坦诚的协商也间接反映出中国导弹研究事业起步时,人才的匮乏是最大的困难和问题。

  关于“人”这件事,钱学森很着急。这一年7月底,他从苏联访问回来后得知,专家和技术人员的抽调工作进展不大。“研制导弹究竟还搞不搞,要搞就应该很快着手,有多少人干多少事,不能再拖延下去。”钱学森着急地对时任国防部五局局长钟夫翔说。

  于是,有了后来3份关于调人的报告。在第二份报告中,钟夫翔、钱学森附上了拟调的42位技术干部名单。屠守锷、谢光选、徐兰如、李乃暨、吴德雨等专家都在名单里。

  周恩来得知情况后,干脆直接给各单位打电话“要人”。就这样,老五院第一批高级专家和中高级技术骨干很快得到落实。

  钱学森在《意见书》中曾估算了需要的总人数:“到1967年,共有工厂技术人员2400人,设计院技术人员5700人。”由于党和国家的重视,在后来的实际工作中,分配到航天部门的大、中专以上毕业生,远远超过了《意见书》中建议的数目。

  今年已经95岁高龄的张守信当年在老五院一直负责干部工作。“1960年是老五院大发展的一年,光是大学生就分来了4000人。”他回忆说。当时,中共中央专门发出通知,要求各省、市委指定组织部长亲自负责人员挑选审查,迅速调齐。

  “到全国去选人的时候各省市都非常重视、大力支持,大家一听是去国防部五院,都特别高兴,愿意来。”张守信说。

  那时候,张守信还负责接来了一批留学归国的人才,“他们全都穿着呢子军装、佩戴军衔,非常精神。”这批从苏联回来的带军衔的留学生中,包括了后来大家耳熟能详的李伯勇、孙家栋、于龙淮和孙敬良等。

  正是最大限度地从全国调动有限的财力、物力和优秀人才,老五院才得以蹒跚起步。任新民曾经深有感触地说:“干我们这一行的,一个人的作用微不足道。如果没有全国各部门的大力协作,没有成千上万人的共同奋斗,我们的航天事业就不会取得今天的成就。”

  那些年我们听钱老讲课

  “在座的各位,从今天起,你们就是中国导弹事业的元勋啦!”1956年10月8日,在国防部第五研究院的成立大会上,聂荣臻元帅对着现场的近200人说,“现在人数虽少,但只要大家团结一心、艰苦奋斗,中国的导弹事业一定会有美好的前景。”台下的人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有的人甚至眼含热泪。

  在新中国刚刚成立7周年之际,由钱学森率领的最早一批中国航天人,从第一个火箭导弹研究院白手起家。这时,距离他提交《意见书》仅仅过去8个月。

  简单而高效的成立仪式后,钱学森走上讲台,为老五院的航天“创业者”启蒙讲授《导弹概论》。这些被聂帅称为“中国导弹元勋”的年轻科研人员中,绝大多数连一枚真正的导弹都没有见过。

  “搞导弹不是靠一两个科学家,要靠一大批有理论基础、又有实践锻炼的年轻队伍,所以我来给你们上课。”为了尽快把这批人“拔”起来,钱学森倾尽所能。能够为祖国培养自己的人才,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回国后最初两年,钱学森已经给不少人讲过“导弹”。在哈军工,他为教授们做学术报告;在总政排演场,他为校官以上的部队领导干部讲述火箭、导弹知识;在北京航空学院(现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他为学生们介绍美苏等国空气动力学的发展情况,并讲解火箭、导弹发展现状。

  “钱老每次讲课的内容都是有针对性的,能够让不同的人都能听懂。刚开始并没有完整的讲稿,后来根据上课内容整理了一份,油印了几本。”刘登锐说。

  “钱老的课听起来特别来劲!”今年已经85岁的航天老专家陆寿茂说,“听钱老的课是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他语言清晰、思维严密,讲起课来深入浅出,听着是种享受。别看他在美国待了20年,讲课从头到尾全是汉语,有的英文单词译文他拿不准,还要和底下的人讨论确定。”

  也是在钱老的课堂上,陈奇妙终于知道了自己要搞的导弹到底是什么东西。“大家听课都特别认真,生怕漏掉一个公式、一个概念。他讲课不快不慢,我们边听边记,跟着他的思路走。导弹这么深奥的东西,钱老却能讲得生动形象、通俗易懂。”

  由于保密原因,每次上完课后笔记本都会被统一收起来保管,为了能够尽快了解导弹的相关知识,陈奇妙跑到书店买了一本俄文版的《导弹概论》来“开小灶”,“笔记被收走下课想复习都没办法,还好我有点俄文基础呢!”他笑着说。

  从飞航式导弹讲到弹道式导弹,从发动机原理讲到工程控制,从总体讲到系统,钱老在台上娓娓道来,为底下听课的学员们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钱老教导我们一定要学会使用科学的研究方法,按照规律办事。他还特别注重传授科学的思维方法。”尤其是唯物辩证思想和系统思想这两条,陆寿茂印象深刻。

  为了能够根据整体任务需求做好科技人员的选调工作,张守信也一节不落地去听课。他到现在还记得钱老讲课总共分导弹原理、推进系统、空气动力和结构、制导等4讲。

  当时听课的人不仅有专家和大学生,还有一些行政人员。听完课大家都觉得,钱院长能把复杂的尖端技术问题讲得让外行人听了不觉得晦涩难懂,让专家教授们听了也不感到肤浅平淡。

  另外,钱学森还亲自拟定了空气动力学、发动机、弹体结构、自动控制、电子线路、计算机等有关专业的授课计划,专家教授们齐上阵:梁守槃讲火箭发动机,庄逢甘讲空气动力学,史超礼讲航空概论,朱正讲制导。

  从1956年至1961年,钱学森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在各种场合讲述“导弹概论”“星际航行概论”等课程上百次。那段时间来到老五院和中科大力学系的学生,大都有幸受到过钱老的面授“真传”。

  后记

  “假如没有热爱,世界上一切伟大的事业都不会成功。”如今,当新中国即将迎来70岁生日的时候,年轻一代的航天人正沿着老一辈航天人的脚步,以国为重、前赴后继,就像他们创建这份事业时所秉承的信仰和追逐的梦想一样,不忘来时的路,走好脚下的每一步。

  参考资料

  涂元吉、莹莹,《钱学森故事》,解放军出版社,2011年出版;

  《天魂》编委会,《天魂·航天精神纪事》,宇航出版社,2012年出版;

  石磊、王春河,《大科学家钱学森的小故事》,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2015年出版。

  文/中国航天报记者 李淑姮编辑/张晓帆郝晨曦(实习生)监制/许斌

[责任编辑:王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