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科技更好地呵护文物
光明日报记者 陈建强 刘茜
时间是文物最大的敌人,络绎不绝的到访者也会不断改变储藏环境的湿度、温度,更给安保提出更高的要求,如何在吸引参观者和保护好藏品中找平衡点,成为每个文物工作者的必答题。
日前,中办国办印发《关于加强文物保护利用改革的若干意见》,使文物保护利用和文化遗产保护传承有了制度保障。统计显示,我国现有不可移动文物76.7万处、国有可移动文物1.08亿件/套,合理利用合理保护并非易事,依靠科技是捷径。
“不能再安于把文物锁在铁皮柜里了。”天津博物馆馆长陈卓最近与天津大学生命学院签订协议,希望能够利用现代科学技术给不可复制的珍贵文物以更好的保护。
1、花精油——让纸本绢本古字画保存更久远
最近,天津大学生命学院教授黄金海带着学生忙着从各类花中提取精油。不过,他提取精油的目的不是美容香薰,而是保护文物。
在做实验的过程中,一次偶然的机会,黄金海发现丁香花精油对储存时间较长的纸质品、木制品上的真菌有抑制作用,而真菌就是导致古字画和木质文物上产生霉斑的罪魁祸首。黄金海介绍:“学生们已经从天津博物馆馆藏的文物中取下真菌辨别种族,目前发现了6种不同的真菌,我们正在分析,什么科属的丁香花精油对什么种类的真菌有更好的抑制作用,用多大的量可以抑制多久,这些都还在研究中。目前来看,我们把丁香花精油滴在纸片上,与文物放在一起,让其慢慢挥发,可以有效抑制真菌。这样的方法,气味芬芳,对文物也没有丝毫破坏。”
作为北宋画家范宽传世不多的精品之一,《雪景寒林图》这轴声名赫赫的绢本水墨画如今正静静地保存在天津博物馆中。“天津博物馆是中国最早‘公办民助’性质的博物馆,今年恰逢百年华诞。天津建市不过600年,本地出土的文物并不多,但天津博物馆中展品种类却很齐全,其中大部分文物来自民间收藏者的捐赠。这些文物,尤其是一些纸本绢本字画和丝织物因为年头久远,加上被不断转手、环境变化大的原因,比那些常年尘封在同一环境的文物保护起来更为困难。”让陈卓感到欣慰的是,有了黄金海团队的花精油保护与修复技术,范宽的《雪景寒林图》肯定可以保存得更长久,更多的后人也能领略到古代艺术作品散发的不朽魅力。
天津市可移动文物的监测中心就建在天津博物馆。陈卓介绍:“整个天津市各个馆的文物监测,我们这里是总部。每天柜子里头温度高低、湿度几何、是否存在有害气体,我们都能监测到。如果周围环境因素不利于文物的保护,我们就马上通知有关部门处理。”他期待天津大学的科技人员能够在文物保护方面带来更多的新思路、新技术。
2、数字技术展示古建筑三维结构
始建于1056年,工匠耗时140年,用10万块木构件像搭积木一样,建了一座相当于20层楼高的木塔——这就是位于山西省朔州市应县的佛宫寺释迦塔,俗称应县木塔。山西应县木塔被业内称为斗拱博物馆。对它的修复,一直是个难题。
没用一铁一钉,这座塔的3000吨木构件究竟怎样互相咬合浑然一体,即使千年间遭地震雷劈、枪击炮轰仍屹立不倒?天津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与南开大学的专家,准备用三维数字模型技术揭开这个难解之谜。
天津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建筑设计教研室主任周恩博介绍:“应县木塔的修复工作很早就有高校参与。太原理工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都有参与,但是作为高职院校,我们有我们的优势。我们的学生有较强的技术应用能力,通过信息技术手段建立的数字化文献使项目研究更具参考价值。”
几乎所有到过应县木塔的学者都想搞清楚它的结构。1933年,建筑学家梁思成曾给应县木塔做过测绘,之后若干学者也都想解开这个谜团,但最终都没有结果。周恩博解释道:“我国的传统建筑是没有图纸的,应县木塔全部是榫卯结构,想了解它就得拆了它,可是没人有把握拆了木塔还能够再复原。正因如此,应县木塔的整体结构从来没有大修过,只能是在细微处修修补补,随着时间推移,现今木塔开始倾斜,修葺任务愈加紧迫了。”
用三维数字模型还原应县木塔。天津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的师生们不惧烦琐,精心建构三维数字图像模型,并尝试着用木料做出实体模型,再详细比对、调整,周恩博说:“这种方法对木塔没有任何伤害,而且还提高了效率,现在已经完成了木塔的首层楼复原。”
3、人工智能使沉睡的文物活起来
因为缺乏预防保护技术,即便是敦煌壁画、山西悬空寺等这些极其宝贵的文物被施以非常严格的保护措施,依旧会出现不可逆转的损害。当人们呼吁进行“抢救性保护”时,往往为时已晚。而“预防性保护”的理念在文物界早就有人提出,但一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办法。 人工智能是21世纪最先进的技术成果,它改变的不仅是未来,也给文物的研究与保护带来福音。
天津大学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信息技术研究中心以孙济洲、张加万、冯伟三位教授领衔的团队历时10年,用人工智能等现代信息技术,致力于让沉睡的文物“活”起来、传下去。这群每天与计算机打交道的科学家,如今加入了人类文化遗产守护者之列。
“以前主要依赖实验室模拟研究,但现实环境的情况更复杂。”张加万说,此前由于缺乏检测手段和数据,一直找不到文物与复杂环境的关联性。为了突破文物保护工作的“瓶颈”,这个团队研发出以“文物本体与风险源关联模型”为核心的预防性保护技术。同样的技术已经在敦煌研究院、颐和园、拉卜楞寺等遗产地开始应用。
张加万团队与敦煌研究院合作,选取了11个洞窟、47个监测点,对壁画和彩塑文物持续不断地监测。他们充分考虑敦煌文物易出现的典型病害、洞窟分布等因素,通过微变监测、图像分析等人工智能技术,获得科学的参考数据。
经过对敦煌莫高窟2014年至2016年部分壁画监测和数据分析后,冯伟首次发现了一年周期内的0.1毫米级壁画本体细微变化。这一结果被文物保护领域权威专家认为是该领域的实质性突破。
“通过比对前后变化,才知道壁画是怎么坏的。”张加万说,“以前只监测环境,没有监测文物本体,忽略了文物与环境的相互作用,现在终于解惑了。”
如今,这支20多人平均年龄30岁的团队正马不停蹄地奔走在全国各地,用现代信息技术守护着古老的文明。张加万希望有更多的自然科学研究者加入其中,将现代科技融入文物博物馆领域,“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
《光明日报》( 2018年11月02日 08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