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钰:我愿用知识服务社会。视频剪辑:綦智鹏
近期,教育部发布通知,印发《义务教育小学科学课程标准》,这是自2001年《小学科学课程标准(实验稿)》后,正式发布的义务教育小学科学课程标准,要求“小学从一年级开始开设科学课,保障一二年级学生每周至少一个课时,三至六年级的科学课学时保持不变。”
中国工程院院士、教育部原副部长、原东南大学校长韦钰颇感欣慰。“基本与我们2007年对‘小学科学课程标准’的修订意见相符。”
当年,正是韦钰在修订意见中提出“从一二年级开设科学课”。不过,2012年教育部公布的19个“新课标”中并没有小学科学课程,韦钰领导修改的小学科学课程标准未获通过。
中国工程院院士、教育部原副部长、原东南大学校长韦钰博士。图片来自网络
不忘初心 用知识服务社会
“我1965年研究生毕业,到现在五十多年间,只有十年在教育部做官,骨子里是一个科研工作者。”韦钰平静地对中国青年网记者说,“做研究、做科普、提咨询意见,尽力而为。”
“当时教育部和中国科协是支持的,但是我们的小学科学教育标准被一些‘专家’用表决器给否掉了。他们是学习文科的,不太熟悉科学和探究式科学教育的研究。”韦钰说,“这是新事物的成长规律,但是少一点曲折和延缓,教育就可以做得更好,就能更有利于学生的成长。至于其他的一些研究成果,不能一下推广,也有政策与科学的差别。科学讲究实证,政策的实施需要考虑许多不是科学的因素。一位老领导说过,‘你们科学家认识到对的方向,就一直对着方向走下去;而政治家,也许先要往回走一走,再向前。’教育部政策的出台,要考虑很多问题,没那么容易,不能勉强。”
相比教育部,更容易做出改变的,是家长们的教育观。为此,韦钰腾出了许多精力来做科普。尤其是关于儿童的科学教育、早期教育,韦钰不厌其烦,在东南大学设立学习科学研究中心、做科普讲座、同家长谈心……还在2005年正式进军博客,成为“中国部长‘博客’第一人”。她想要一个平台,自由分享想法与研究成果,并交流、讨论。“报纸杂志要投稿、编审,比较麻烦。”
博客上的韦钰堪称一股“清流”,言语中透着硬朗的冷幽默。在一篇声明中,韦钰就“中国教育的瘤疾”“中国教育界的觉醒”等问题连连发问。她一面表示,“挥之不去的责任感‘蠢蠢欲动’”,一面自嘲——通过写博客、回帖文,“可以不得老年痴呆症,至少可以晚一点得。”
2016年底,韦钰因为推动中国科学教育改革、提高青少年科学素质所做的开创性工作及艰苦努力、卓越贡献,获得了中国女科技工作者协会颁发的“2016年度女科技工作者社会服务奖”。
“我过去在教育部分管的不是基础教育,而是211工程、科技、远程教育、外事。但十年间也实际了解到中国教育研究存在的问题与可能解决的方法,对教育很有感情,这对我近些年的科研工作有很大推动。”她说,“离开教育部以后,回到科研战线,尽力而为。也包括写科普文章,做公益讲座。如果争取到资金,就去农村帮帮忙,培训农村教师。”
“我希望更多的人能够按照规律来办事。我不想做教导别人的公众人物。希望做实际工作,哪怕是细微的,培训教师、答疑解惑、跟家长谈心……”韦钰对中国青年网记者说,“我愿意做研究,并用研究去培养学生,用知识去服务社会。”
尊重规律 给孩子最好的教育
“2002年以后我做的是科学前沿的研究工作——神经信息工程和神经教育学,前者通俗地说就是你们知道的AlphaGo;后者就是基于神经科学等学科的进展推动教育现代化的进程。”韦钰之所以关注儿童早期教育,是因为“脑科学”对教育最大的影响始于对早期教育政策的改变,从怀孕后的1000天开始。
“小孩子很小的时候没有选择的能力,是家长对他们的未来进行选择,对家长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重要了。”韦钰对中国青年网记者说,“21世纪最重要的是智能、智力。这和脑的发展有关。脑和其他器官还不一样。肝不好,吃点药,甚至可以换个肝。但是,智力发展是脑逐步建构的过程,脑里结构不能推倒重来,更不可能‘换脑子’吧。”
对于孩子的早期教育,韦钰不断强调,家庭至关重要。“孩子是家长的希望,父母能给孩子什么?最好的教育!”
所谓最好的教育,不是形形色色的培训课、特长班。“科学研究证明,孩子5岁以前没有情节记忆,过早强调灌输‘陈述性知识’是对孩子创造力的伤害。这个阶段应该培养语言、社会情绪能力和执行功能。”韦钰表示,“研究表明,儿童时期具有的社会情绪能力,而不是智商,才是他们以后生活能否成功的最好预示。”
“小孩子早期学习不是靠记忆,是靠模拟和环境的养成。比如,爸爸讲英文,妈妈讲中文,那么孩子可能会容易习得中英文双语。这是内隐的学习方式,形成的是非陈述性记忆。”韦钰直言,“5岁之前,单纯靠背诗、背英语都记不住的——白背!”
孩子最先需要的是情感教育,而不是功利性地去灌输说教。“比如教孩子道德观念,只是说教的话,对儿童就没用。你得教他爱别人。道德是情感取向,不知道爱别人,没有同情心,孩子怎么会有道德?怎么去爱国家、帮助周围的人?”韦钰强调,“怀孕后的1000天是人发展过程中的关键期之一,在为幼儿提供合适的成长环境方面,没有人能代替最初的教养者。父母要按照幼儿的发展规律,为幼儿提供良好的成长环境。这是责任。”
“归根结底,这不是文化程度的问题,是教育观念。农村的,哪怕是不识字的家长,也能培养出好孩子。”韦钰说,“当然,这个问题一言难尽。‘做中学’‘小学科学教育’这些项目,我也是建议有条件的地方先办。有的农村孩子可能吃饭还成问题呢。”
“一定要按照教育规律,按照人的发展规律,来正确地帮助孩子发展。”韦钰说,“学习能力最强的时候是上初中以后。”
“12岁到18岁,一定要很好地学习,这是孩子立志的时候,也是容易因冲动而冒险的时候,比如早恋、飙车甚至吸毒,还有网瘾等等。”韦钰对中国青年网记者说,“家长既要保护好他们,也要在这个时候把孩子推向社会。因为这是他们逐渐走向社会,走向独立,义无反顾追求理想的阶段。你看很多革命领导人都是这个年纪走上革命道路的。这个阶段时候谈恋爱往往是直觉决策,缺乏理智,而且一陷进去还出不来,要防止早恋。”
锵金铿玉 不走寻常路的学霸
1965年,二十五岁的广西姑娘韦钰从母校南京工学院研究生毕业后,留校任教。正踌躇满志之际,赶上了文革。蛰伏十年后,留学的机会来了:1978年,全国首次选拔100名留学人员,50名去美国,50名去德国。韦钰英语水平很好,复试口语时被安排在第一个。然而考试那天,却没人通知她。
韦钰回忆,当时自己正在家里备课,系里一位老师跑进来说:“你还不去?口试都要结束了,你应该是第一个呀!”韦钰大惊之下,冲出门就去“赶考”。
原来,当年同为竞争对手的同事不知为何,没有通知她考试的消息。考虑到报名去美国留学的后备人数明显多于去德国的,韦钰觉得这个机会不会轮到她,随即决定“不和他们争”,改学德语,报名去德国。
当时韦钰的德语是零基础。她找到本油印的德语文法讲义,突击了一个月,一个单词都不会读,光记文法。结果德语成绩江苏省第一,考入联邦德国亚琛工业大学,最终获得电子学博士学位。
留学期间,韦钰无比勤奋,以至于被写成了段子:韦女士一来,整栋楼都摇晃起来——说的是韦钰这个珍惜时间的工作狂连走路都是一溜小跑。
韦钰曾在接受采访中回忆这段留学经历,她说:“我德国的老师带了很多学生,有七、八十个博士,只有我一个是女性。我也觉得挺开心,我毕竟证明中国的女性还是有用的。我觉得年轻人就是应该这样,力气用掉是会再长出来的,只要身体不要搞垮了。人就是在这种状态下,能够体现到真正的人生意义,体会到幸福。你不花点劲,你怎么会体验到这种幸福?但是你要说那样做不苦,也是假的,那三年真是苦,只是当时不觉得。”
回国后,韦钰的抉择让人大跌眼镜——这位中国第一位电子学女博士,选择“转行”——用她的话说,是跨学科研究。她转向国内还没有人做的生物分子电子学,三四个草创人员,挤在一间废弃的厕所里就开始了工作。1984年,韦钰创建生物科学与医学工程系,成为今日东南大学生物科学与医学工程学院的前身。
2002年卸任教育部副部长后,韦钰又回校开展前沿科学研究,建立了神经教育学和神经信息工程两个新学科。近些年,她还致力于儿童探究式科学教育的改革和实施。这位“学霸”在创新路上从未停步。(中国青年网记者 曾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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