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场景已经鲜见了。
鲜见了灶台前一张供桌,两杯清水,一大堆秫秸扎就的车马猪羊鸡犬,那是为灶王一家升天备置的鞍乘与所属。鲜见了南北大炕,桌子摆上,满屋满院都是胳膊窝夹着红纸,求写对联的人。一个秀才,写遍村中几十户人家的对联。
鲜见了淘上三斗两斗黏米蒸饽饽,东家二姑,西家三婶都来帮忙包豆包,时不时讲几个“瞎话”(东北方言,民间故事)。鲜见了一进腊月门,家家杀年猪,吃了喜气洋洋满屯子人,一顿饭甚至造进去了半拉瓣……
鲜见了,鲜见了,鲜见的是没有经受住现代工业冲撞的农耕文化风俗事象,鲜见的是人们对原始神灵观念的笃信。鲜见并非消失,根深蒂固的农耕文化滋养了中华民族血脉骨骼。讲人伦、重血亲、对天地的敬畏让这个民族得天独厚,有了尚红、崇新、喜庆、团圆的中国年。
如今,几乎没有人相信,年是个怕声畏红,长着九个脑袋的怪物;几乎没有人相信,春联横批下的五彩流苏挂签,果能提防扫帚星马氏……
没有人相信,却仍旧年复一年、岁复一岁地重复这一桩桩民俗事象。对天地的敬畏使然。对天地的恩德,虽人百倍尊崇,不能补其万一。春节就是一年一度朝天地之大典,天地人和谐的演练。
让外国人一年惊诧一回——何以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们每岁寒尽春来之时,千里万里,跨海越洋,像江河向东一样穿过地球的这一半,奔赴那一半?那一半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一半在过中国年。进入腊月就是年,没出正月还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