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毅夫:“日据”台湾当局与“去中国化”
香港中评社近日发表全国台湾研究会副会长、厦门大学台湾研究院讲座教授汪毅夫的评论文章说,1895年,日人“入据”台湾,台湾史上的“日据”时期从此开始。可以肯定地说,“日据台湾当局”(以下简称“日据当局”)推行的“内地化”、“日本化”、“皇民化”就是“去中国化”;同时又必须肯定地说,“日据当局”推行的皇民化运动始于1937年,但它推行“去中国化”从1895年就开始了。
当然,“日据当局”在1937年以后加大力道,有如抽疯似的一阵紧过一阵。1937年10月,“日据当局”森冈总务长官在讲话里说:“为使本岛(按,指台湾)人与内地(按,指日本)人无所差异,实质上需要具备皇道精神,俾使对事物之看法与内地人趋于一致。又在形式上,从语言开始,姓名、风俗、习惯等外形能与内地人相同,始能谓已完全日本化。”
森冈的讲话,是对1895年至1937年主要“在形式上”推行的“内地化”的阶段性评估,又是进一步着重从“精神”和“实质”、从“皇道精神”、从“对事物之看法”的“日本化”来推行皇民化运动的总体动员。
森冈说的内地化、日本化和皇民化的实质当然就是“去中国化”。森冈的讲话收录于《台湾保甲皇民化读本》里,在台湾传布很广,影响很大。为了发言的方便,我将“日据”时期“从语言开始”的“去中国化”概括为6点简而言之。
日本话/中国话
本来,学日语和学任何一门语言一样,不关政治半毛钱。但是,“日据”当局将台湾当做“新领地”,将日语当做“国语”,强制台湾人民学习日语,并且逐步限制和禁止汉语教学,这就是侵略行为了。台湾著名诗人和学人洪弃生“日据”时期曾以开馆授徒、教习汉文为业,在日人限令和禁今之下无法生存,他在给友人的信里说:“今则时迁地易,九儒仅居十丐之上。彼族之官吏,每以读书(按,指汉语文教学)为无职业之人,载之户籍,明用稽查,今且悬之禁令”。“日据”当局限制并进而禁止汉语文教学的情形可见矣。
日本籍/中国籍
根据《马关条约》第五款、第十一款,日据当局于1896年8月20日发布《有关台湾住民之国民身份令》,重申至1897年5月8日以前“未离开台湾总督府管辖之区域以外之台湾住民,根据《马关条约》第五款第一项,为日本国臣民。但遭台湾总督府否认者不在此限”。据此,1897年5月8日仍留在台湾的台湾人民就被动加入日本籍、被动丧失中国籍。我曾见彰化吴姓某家的户籍誊本,从中可以看到“日据”当局将日据前的1864年(清同治三年)也改为日本年号“元治元年”,仿佛其时的台湾住民也是“日本国臣民”,嚣张至极。
日本姓名/中国姓名
从1937年起,“日据”当局连续三年强制规定台湾新生儿必须取日本姓名,禁取中国姓名,并于1940年2月11日起实施《改姓名条例》。对此,台湾人民进行种种“软反抗”。例如,我曾见南投陈姓某家的户籍誊本。这户人家采用“女改男不改”的软对抗,女性成员陈娜美改名为陈娜美子,战后又回复中国姓名。男性成员则一律不改姓也不改名。
日本神社/中国寺庙
在风俗方面容我举例言之。“日据”当局在台湾各地建日本神社,同时发动“寺庙神升天”、“寺庙整理”,妄图禁毁中国寺庙,禁止台湾人民拜中国神明。
日本年号/中国年号,新历/农历
在习惯方面亦容我举例而言之。“日据”当局从“入据”台湾始,在台湾釆日本年号明治、大正和昭和,禁中国年号光绪、宣统和民国,同时用新历、废农历。应该认为,用新历不足诟病,但采日本年号、禁中国年号、废农历均属于文化侵略行为,其中废农历属于习惯上的“去中国化”。农历合于农事,也同中国人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使用农历是中国人千百年的习惯。因应“日据”当局废农历给台湾人民造成的不便,福建泉州继成堂每年编印“专售台湾”的通书,即新历和农历对照的历书。
皇道精神/中国意识
日据当局“去中国化”的终极目标是使台湾人民具备“皇道精神”,使台湾人分离于中国人。“皇民化运动”要求台湾人效忠天皇,“对事物之看法”包括对战争的看法也须与日本军国主义“趋于一致”。受此毒害,有人沦为台湾“皇民”。战争时期,“日据”当局征收台湾人当军属(军队雇员,如翻译、护理)和军夫;其后又在台湾实行陆军志愿兵制和海军志愿兵制,征收台湾人入伍,甚至加入自杀性攻击的“神风特攻队”。1941年,收容于贵州镇远“和平村”(国民政府军政部第二俘虏收容所)的“台籍日本兵”林婉仲在觉悟后致信台湾义勇队称:“日阀”欺骗他们,送他们上战场,让他们“毫无意识地惨戮祖国的同胞”。
在台湾,由“日据”当局肇其端的“去中国化”至今已有120余年的历史,它经历了正、反、合三个波段。“日据”当局策动的是第一波(1895—1945),继之而起的是“两蒋”派遣和亲率的国民党团队推动的第二波(1945—1988),李登辉及其追随者操弄的是第三波(1988—今)。时至今日,“去中国化”至于极矣,亦将止于极也!(作者汪毅夫系全国台湾研究会副会长、厦门大学台湾研究院讲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