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国来中国，“终结者”系列第五作《创世纪》（简称“T5”）迟到了一个多月。不过，虽然高清的盗版视频已经在网上传开了，但中国观众还是热情似火：上映仅一天，T5的中国内地票房就高达1.7亿元，而它在美国的首映日却只有890万美元入账，即便是最关键的首周末三天票房，也不过2700万美元，算上人民币汇率下跌，才将将和中国首映一天相当。

　　最终，T5的本土总票房只有8900万美元，比照其1.55亿的制作成本，这样的市场表现当然只能说惨败——各国电影业的基本逻辑是，好片不一定有票房，而烂片没准儿很卖座，但是反过来，要是一部商业片的票房不行，那一定是因为它拍得的确糟糕。因此，美国人民不喜欢T5的原因很简单：真没拍好。

　　武戏 平庸无奇

　　首先，T5作为一部科幻动作片，场面和动作实在平庸无奇，那些飙车、爆炸、肉搏（哪怕是机器人之间的）戏，不管是动作设计还是镜头组合，都毫无新意，透着浓浓的流水线量产质感。如今好莱坞大片流行的是《变形金刚》《复仇者联盟》这种动不动就摧毁一座城市的新标准，而T5在场面上尤其露怯，总是在室内景里让三两个人单打独斗，难得的外景里，金门大桥在开篇和中段被炸烂了两次，又让你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特效团队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建的模，只用一次实在划不来。更过分的在序章部分，未来世界里的人类抵抗军向天网老巢发动进攻，拦路的巨型机器人很快被撂倒，而无论是外形设计还是运动轨迹，这些蠢大个都像是从20年前的《机器战警》里抄来的，甚至连倒地时毫无重量感的“五毛钱特效”，都被原样复刻了。

　　所以，不管看没看过各版前作，都很难被这样一个要场面没场面、要动作没动作、要特效没特效的电影刺激到。对粉丝们而言，从前的《终结者》，一直有种老式的、硬派的动作片质感，因为这和全金属骨架、沉默寡言的机器杀手形象（尤其由施瓦辛格来主演）相得益彰；而对新观众来说，T5既没有《速度与激情》那种拳拳到肉、荷尔蒙蒸腾的暴烈质地，又缺少当下主流的CG特效画面混合港式武打设计的华丽流畅。T5结尾处，T-800和纳米化的约翰·康纳对决，最能说明问题：年迈的阿诺不复当年之勇，但是靠CG技术武装的对手更是花拳绣腿，于是该有的硬汉之战打得尴尬勉强，除了笨拙之外，再无其他。

　　文戏 荒腔走板

　　其实，武戏不行，文戏够强也能解决问题。1984年的初版《终结者》（T1），由于是一部低成本的B级片，实际上动作戏并不精彩，但令人沉迷的时空/人伦悖论和恐怖片式的追杀/逃亡设定，极其扣人心弦。而文戏武戏都无比高明的T2，则是好莱坞商业电影史上难以逾越的巅峰。显然T5也想重现这种辉煌，结果荒腔走板，贪多嚼不烂，把T1和T2的穿越时空噱头糅在了一起，但观众们刚刚开始因为2029、1984、1973、1997、2017这么多时空纷至沓来而激动地“烧脑”，剧情却立刻冷却下来了，转而让一家人拙劣地厮杀了剩下的50分钟。

　　特别让《终结者》老影迷们反感的，就是T5让伟大的人类反抗军领袖约翰·康纳变成了反派，并且一心一意要杀死自己的父母凯尔·里斯和莎拉·康纳。可是变成了终结者的约翰，不但智慧和武功都不值一提，而且最糟糕的在于，他黑化得无法让人信服：既然知道在这个平行宇宙里，爹妈都可以杀掉而无碍自己的存在，那又怎么肯给天网当奴才？要是顺着他自言“我不是人，也不是机器，我更高级”（I am not a man, not a machine, I am more）的线索走下去，变成一个“第三方”势力，或许可以在“科幻”道路上精进一步，但显然编剧们压根没想那么多，只是为了反转而反转，安排了轻率的设定。

　　情感戏 荡然无存

　　本来，“终结者”系列最撼动人心的情节就在于，这一家人是如此的悲剧，总是相见之后就要永别：约翰把比自己还年轻的父亲送到了过去，知道他再也回不来了；而里斯为了救莎拉，很快就牺牲，他在她的人生里只存在了24个小时。然而，T5里，这些人伦上、情感上的曲折跌宕近乎荡然无存，父母举枪射儿子、儿子一心弑父弑母，全来得没有一丝犹豫或悲痛。这一家三口身上的人性，似乎加起来都不如T-800“老爹”一个机器人多。

　　《T5》犯的错误在于，它就像是一款终结者故事敷衍而出的动作游戏，用各部前作既有的角色和情节，设计了一个个难度递增的敌人及关卡，然而，电影带给人的快感不是“通关”的乐趣，而是来自于故事和情感的混合发酵。《T5》忙于罗织出人意表的“时间线”，却忘了要把“终结者”世界里的那种梦魇般末日临头、但又勉力抗争的宿命感和悲剧感装进来，而且二流的动作场面甚至在视听刺激上也难以达标。

　　即便T5里堆砌着对T1、T2的致敬，但正如蹩脚的诗人用典再多，也写不出传世名篇一样，T5里的这些“重现”“复刻”，只会让人怀念起“正版”的难得。

　　□徐元（影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