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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届奥斯卡各项提名终于公布,各门各派的终极较量拉开帷幕。与去年英系电影《国王的演讲》一路领跑不同,今年的英片《锅匠裁缝士兵间谍》虽获最佳男主角提名,但并无绝对优势,且其他提名不多,略显单薄。但这部英片,仍以其精致、内敛、孤清的调子,为“伦敦腔”持住一份纯正的尊严。
谍战片,无非以007系列、碟中谍系列,以及近年走红的谍影重重系列最热卖,它们深谙大众心理,绚烂刺激。但《锅匠裁缝士兵间谍》委实不同。
略微拗口的片名,实际上是英国著名情报机构——军情六处(MI6)四巨头的代号。故事发生在上世纪70年代的冷战时期,西方世界与前苏联在情报世界竞争残酷。MI6的老总发现,手下干将中有一个潜伏极深的“鼹鼠”,为苏联源源不断提供机密情报。但没等查明真相,老总便死不瞑目地去世了。本已退休的老特工乔治·斯迈利被重新召回,完成老总遗愿,揪出内奸。
无声无息中,所有扑朔迷离的线索,所有似是而非的棋局,所有结网扑灰的历史档案,就在层层分析,次第推理中展现。而最终,究竟是谁背叛了英国?又是为了什么?……
这是一场把迷宫般庞杂的整部间谍小说浓缩,把8集BBC老牌电视连续剧萃取出来,用120分钟抓住人的挑战。一切都是智慧的较量,于危机中迸发急智,在黑暗中分析黑暗。影片没有任何枪战、飙车的刺激镜头,伦敦迷雾中偶发的枪响,只提供了一种更为清冷的寂寥。全片毫无007的浪漫香艳,或者碟中谍的感官惊炫,它的纯英班底、故事基础,凝练成一部如冬雨飘零的“冷片”。
获得最佳男主角提名的英国资深演员加里·奥德曼,扮演了临危受命,退休后返回MI6查辨忠奸的“老狐”。在他身上,体现着这部谍战片最真实的质感——一个从事间谍职业的普通人,“人间生活”失意的落魄人。他白发苍苍,背影在风雨中萧萧瑟瑟。但转身谍战后,他瞬间拥有了光和热。那些惊人的计算和记忆,缜密的推理能让他从失意变成英雄。落差让人们对这个貌似神秘的群体有了更真实的触摸:间谍首先是一个普通人,各自有越不过的藩篱,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心魔。一方面,间谍生涯反而是一种人生尊严的拯救,但另一方面,成就依然遮不住寻常人性千疮百孔的内心世界。那些人生中致命的短板和情感的漏洞,让一切更写实。
导演非常善于在不露声色中留下细细的线索,如,一场军情六处的圣诞狂欢被拆分成许多份,在几次闪回中刻画性格又深埋伏笔。六位主演如同开练“眉来眼去剑”,电光石火间,行云流水又张力十足。但,最妙的是所有线索点到即止,所有故事的经、情感的纬,只留下一点点“抽头”。你必须调动全部的神经系统捕捉每一个细节——简直就是脑力折磨。一个恍神儿,几个微妙却关键的点就会溜过去。但你若沉心静气,在脑海里慢慢拼接,抽开迷局的线球就只是个时间问题。
影片具有一种奇特的内吸力。从故事节奏来说,悬念始终不是引爆的,而是在静谧中蹑手蹑脚地步步前行。而在色调上,大地阴霾,天空水灰,地影婆娑,仿佛时时处处有一张灰蒙蒙的大网,时而飘动,时而收紧。这种极其沉得住气的英伦风格,将一种忧伤又充满颗粒质感的视觉表达,成功转化为心灵感受。故事在这一头,你在那一头,但终能彼此渗透。
谍战,一直是英国人熟稔的题材。二战后,那些对家国衰落的痛苦,寂静的焦虑,通过谍战的阴霾展现无遗。一个帝国的黄昏里,一个个间谍最终隐于雾色的背影中,你能看到什么呢?是每种人性都有天然的弱点,是理想主义在不同立场的忠贞,是忠奸不辨的各为理想,还是理想的幻觉破灭?似乎都有一点,五味杂陈。
比之真实的谍战史,影片结尾收得不算残酷。冷战后,曾有鼹鼠被遣返苏联,却最终亲眼目睹一场破灭——为之奋斗,为之忠诚从而背叛一切的理想,竟然是个错误。你的一生,是一个巨大的错误——这是一种比死亡还恐怖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