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笑声中嘲弄的不止是牵强而模糊的剧情,更是挥别我们那个自以为不再相信爱情的年代,挥别那个男默女泪的年代。
看《七月与安生》原著的时候,我们还在上高中或初入大学。那是怎样的年华?刚刚自以为挥别了琼瑶阿姨的幼稚,却又还没有能力理解张爱玲的悲哀,所以安妮宝贝就如此恰逢其时地出现在大家的生命中。那些断断续续的短句、冷艳湿润的文字,支撑着一些诸如漂泊、宿命、死亡这样神秘的主题,足以牵动纤细的情怀,打造一个男默女泪的年代。
在安妮的小说中,永远有一个叫家明的男子,穿着钉有木扣子的棉布衬衣,而女主角则是棉布长裙,喝最苦的咖啡,听爱尔兰音乐。那时,安妮还没有几千万的版税,宁财神还是网络文学的“三驾马车”之一,淘宝上还没刮起铺天盖地的棉麻风,搞文学的也都还不屑于用诗体的断句写小说。我们看着安妮的文字,在无数个热恋的夜晚想象失恋,然后在失恋后告诉自己“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给自己强加任何可供折腾和矫情的理由。以至于据说在安妮火了之后的很多年里,丽江、凤凰这种风化的好地方一夜情的几率都翻了几番:总有些“安妮式女文青”捧着她的小说寻觅梦中的棉布衬衣男。
然后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安妮宝贝进入了她的“素时锦年”,嫁富商生女儿办杂志登上作家富豪榜一样不落,把孤寡、出家、拉拉、后妈的结局,留给了那些把她的文字认真变成生活的傻孩子。所以在话剧版《七月与安生》中,当江一燕饰演的安生凄苦地跪在台上撕心裂肺时,大家会笑场;当家明苦恼地望着七月嚅嗫着两人谁也放不开时,大家会笑场;当阿潘(新加的爱上安生的角色)骂安生装可怜时,大家也会笑场。因为我们长大了、成熟了、涉世深了,从自以为不相信爱情变成真的不相信爱情了。
我们知道,那种掩盖在命中注定刻骨铭心表面下的其实是滥情,我们知道安生就是先下手为强的小三,在七月和家明异地恋时上了家明的床。家明就是占着两个坑的花心大萝卜。而七月则是一个心机女,表面上珍惜友情其实绝对地捍卫爱情,所谓成全、分享全都是假大空。所有安妮文字的暧昧与摇摆被扒光后,剩下的就是一出赤裸裸的三角恋:一个贪婪的贱男人徘徊在小三和正室之间,并成功地让正室去处理小三被搞大的肚子,最后再让小三挂掉。
于是整场戏就在观众的笑场声中度过了。而我们在笑声中嘲弄的不止是牵强而模糊的剧情,更是挥别我们那个自以为不再相信爱情的年代,挥别那个男默女泪的年代。
最后要说,整场话剧唯一值回票价的是主演江一燕的清纯范儿:自然、通透、纤尘不染。她让人险些忘记了原著中冷漠孤僻的安生,而不自觉地接受了这个“阳光少女”版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