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公元2010年7月12日,南非约翰内斯堡足球城体育场,第19届世界杯决赛。西班牙队在耐心鏖战了117分钟后,终于依靠伊涅斯塔的绝杀以1-0击败荷兰队,成为历史上第8支举起大力神杯的球队。
这是一场最不流畅的比赛,因为荷兰人始终把自己的精力放在了防守和犯规上面,而使比赛时断时续。这是一场最能彰显现代足球理念的比赛,讲究技术和控球的西班牙队与背叛自身足球传统而注重务实的荷兰队,分别将自己的理念演绎到极致。这也是一场最折磨人的比赛,足球的观赏性在功利的心态下消失殆尽,而斗志与意志、战略与战术的攻防转换则令全世界球迷饱受煎熬。
荷兰人太渴望得到这个冠军了,他们甚至表现出对对手的过于敬畏,放弃了自己天才般的足球技术和潮水般的进攻特长。无冕之王在无限接近梦想时的表现,尽管令人痛惜、为人不齿,但我可以原谅他们,因为他们面对的这支西班牙队,有太可怕的杀伤力,有太恐惧的创造力,有太强大的控制力。
此战,尽管荷兰队一直用凶狠的犯规影响着西班牙,但西班牙队的整体技战术依然左右着比赛,葡萄牙人、德国人没做到的,荷兰人也无法改变。尤其是在比赛进入到胶着期,西班牙换上法布雷加斯后,其左冲右突制造出无数杀机,由此得以释放压力的伊涅斯塔开始在前场任意驰骋,最终决定了比赛的进程和结果。西班牙队凭借自己的技术优势笑到了最后,他们用自己的表现证明,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球队之一,在足球正在变得越来越功利化的今天,他们举起大力神杯是众望所归。
自2008年夺得欧洲杯以来,西班牙队始终为世界瞩目,始终站在足球的巅峰。荷兰足球名宿克鲁伊夫就曾在许多公开的场合表示出对这支西班牙队的喜爱。他的喜爱是有理由的,如果我们追寻到更早的从前,可以说正是克鲁伊夫改变了西班牙的足球风格,缔造了这支冠军球队。
过去的数十年时间里,世界足坛一直有一种针对西班牙“懦弱”、“华而不实”的嘲讽,“花拳秀腿”几乎成为了西班牙足球的代名词。西班牙人当然想证明自己,但是,即使是西班牙队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们拥有最好的联赛,拥有众多的球星,但在世界杯历史上最好的战绩仅仅是四强而已。而他们的这个最好成绩,居然还远在1950年。其时,西班牙杀进四强排位赛(当届的四强以小组单循环赛制决出冠军),最终平乌拉圭,1:3负于瑞典,1:6遭到了巴西的羞辱。
60年来,西班牙足球忍受着嘲讽,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突破这一成绩,梦想拿回一个世界杯冠军。然而直到上世纪80年代,巴萨迎来了作为教头的荷兰人克鲁伊夫,他们才开始了梦想的起点。结束了自己辉煌球员生涯的克鲁伊夫,试图在巴萨证明自己也能创造辉煌的教头生涯。克鲁伊夫在巴萨这块“试验田”里,坚持“用良好的技术控制比赛”,坚持“保证足球观赏性”的理念。这一理念也曾为荷兰人所尝试,只是荷兰人因为意志、运气等原因,始终未能功成名就。而巴萨人则始终不渝地坚持着,并把这种理念贯彻到选帅、选材、甚至选择俱乐部负责人的层面。
多年的目标坚定,坚持不懈,西班牙人终于获得了回报。今天的巴萨是最成功的俱乐部之一,其19次西班牙联赛冠军、3次欧洲冠军杯赛冠军以及2009年获得的史无前例的六冠王,已使他们成为了世界足坛最耀眼的豪门。而从巴萨移植而来的西班牙国家足球队,则实现了国家队与俱乐部的有机衔接。本届世界杯,西班牙队是进攻最流畅、观赏性最强的球队,同时也是防守最稳固、失球最少的球队,6战仅失2球。他们把最漂亮和最实用的足球近乎完美地融为一体。这种全面和稳定,正是西班牙的最可怕之处。
两年前欧洲杯的称霸、本届世界杯的问鼎充分说明,西班牙人已经告别了花拳绣腿、攻强守弱的时代,即使面对最顽固、最野蛮的防守,他们也依旧能展示自己的才华,依旧能踢出最漂亮的比赛。世人也正在逐步接受和承认:西班牙队的成功是巴萨的成功,巴萨的成功是技术足球的成功,而这种技术足球的成功是克鲁伊夫的成功。
西班牙人讲究控球,他们喜欢将皮球控制在脚下,通过连续的传跑配合,寻找到破门得分的机会。在进攻中,西班牙队的三条线全部向前压,边后卫甚至是两名中卫,都有可能出现在对方的禁区之内进行射门。毫无疑问,这样的打法就如一部精密的机器,运转稳定而无坚不摧。当“花拳绣腿”以蕴满内劲的整体出战,西班牙的脱胎换骨也就势在必然了。
西班牙人的这种技术,使我不由联系到中国武术中的铁指寸进。铁指寸进将一拳分为四式,一式攻以指尖,破敌护体之力;二式攻以指节,裂敌血肉;第三式攻以拳面,伤敌筋骨;四式攻以腕骨,断敌心脉。一拳四式,全在一挥臂间完成,在最短的空间内发力,其速度之快足可快到对手身体中招、骨肉变形之后,来不及恢复弹性便被第二道力量穿透。虽然总的力量不大,但对对手造成的伤害,却比同一个地方连挨四拳还重。据说,铁指寸进是专破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功夫的。的确,西班牙队的足球功夫,就如铁指寸进的整合全身,集中力量,致命一击,具有强大的杀伤力。在这种功夫面前,强悍如德国人和荷兰人,都只能俯首称臣。
当“花拳绣腿”成为“铁指寸进”,世界杯历史上第八个霸主的诞生也就不是偶然,欧洲之王保持鼎盛状态也就不是侥幸,而技术足球浪潮的卷土重来,也将成为足球运动发展的必然。现在,伊涅斯塔、托雷斯、拉莫斯等人正值当打之年,佩德罗、布茨克斯、皮克等人的职业生涯也才刚刚起步,未来多年,这批西班牙球员必将成为欧洲和世界足球赛场的中坚力量。无论如何,西班牙足球的全面兴盛,技术足球的再次回归,已经势不可挡。
60年磨一剑,西班牙足球铸就了自己的强大,成就了自己的伟大。其中的道理,既值得世界足坛为之深思,更值得处在低谷中的中国足球引以为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