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威海7月24日电(记者白旭、滕军伟、程露、朱青)呼啸的海风中,记者搭乘3728H海豹巡逻舰离开威海港口,向黄海深处驶去。舰身掀起雪白浪花,陆地渐行渐远。
甲午战争爆发120周年之际,记者重新探访当年的战场。至今,北洋水师数千官兵的尸骨仍沉没在海底。
1894年7月25日,日本军舰在丰岛海域偷袭济远、广乙两艘运兵船,不宣而战,揭开了甲午战争的序幕。一个多月后的黄海海战中,中国舰队在黄海被日本打败。
次年2月,号称亚洲最强的北洋水师——这支拥有25艘舰船、4000余名官兵的中国第一支近代化海军舰队,在威海卫(今威海)全军覆没。
战败的中国与日本签下不平等的《马关条约》,条款包括割让台湾岛及所有附属岛屿、澎湖列岛和辽东半岛给日本,赔偿日本军费白银两亿两等。从此中华民族陷入了更深重的灾难,一步步走到了亡国灭种边缘。
“威海是近代中国的立体教科书,值得子孙后代深思,以史为鉴,知耻后勇。”中国甲午战争博物馆原馆长戚俊杰说。
记忆成为传说
记者登上威海湾环抱的日岛,它的面积仅比一个标准足球场略大。当年,威海卫炮台被占领后,著名海军将领萨镇冰曾在此抵抗了11天。
硝烟早已散去,炮台仅剩两个直径5米左右的炮位,但下面的要塞仍保存较好,地道、弹药库等虽有损坏,却依然还在。
而一海里外的北洋水师驻地刘公岛,当年停靠舰队的“铁码头”仍屹立海边,看潮起潮落。这个1889年修建的码头,墩桩用厚铁板钉成方柱,灌入水泥,凝结如石,直插海底,是以得名。甲午战争后,码头几经维修,1971年增加了一段引桥,现仍为中国海军使用。
连接码头的一段数百米长的铁轨也保留了下来。当年装车的煤炭和炮弹就是沿着这条铁轨被运到停靠在码头的军舰上。
刘公岛有6个炮台,遗址犹存。最东端的东泓炮台远眺日岛,如今已荒烟蔓草。当地政府在炮位中安放了仿制的克虏伯大炮。
戚俊杰本人就是威海人,他花了近30年时间,试图还原当时情形。“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水滴到舰艇的甲板上就会结冰,滑得很。”
他说,彼时北洋水师提督丁汝昌已年近花甲,面对朝内压力和敌军诱降,曾数次打退日军。失败后,丁汝昌不愿投降,选择了自杀。
在丁汝昌的旗舰定远舰上,有名水手叫周维屏。“爷爷当年27岁,曾经在英国受训一年。”他的孙女周良屏说。
激战中,周维屏和另一名水手落海。“他们抓住一块甲板漂到岸边,被人救起。”周良屏说。
身无分文的周维屏辗转回到原籍天津,仍在水上工作,后来成了民国海军的一位舰长,1936年去世。
甲午战争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威海流传着民谣:“七镇八远一大康,超勇扬威捎操江,不怕东洋西洋鬼,敢来侵犯我海疆。”
一些幸存老兵在街头巷尾乃至澡堂子里给人们讲述战争故事。研究甲午战争史的著名专家戚其章,也是上世纪50年代在澡堂子里最早开始了解并接触到北洋老兵的。
65岁的戚俊杰从小对海湾环抱的清北洋舰队驻地刘公岛非常向往。这座带有悲情色彩的小岛距威海市区码头仅2.1海里,但从1949年新中国成立到上世纪80年代之前,小岛作为海军基地并不对外开放。儿时的戚俊杰只能与刘公岛隔海相望。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只有岛上的居民能够知道一些这个“神秘岛”当年的情况。
73岁的隋振斗1960年搬到刘公岛居住。“当时政府把岛上一些‘成分不好’的住户迁走,又从附近的五个乡镇迁来了一些根正苗红的人。”他回忆说。
他咨询了一位曾参与甲午海战的叔爷爷,听这位曾跟着“丁统领”作战的老人说岛上环境不错,于是他举家从山民变成了岛民。
就这样,岛上的原住户只剩下7户,加上外来户,共300多人,和岛上的数千名部队战士一起生活。
隋振斗记得刚来时,岛还没开发,也缺电。早上,人们听着部队的号子起床,晚上部队休息,停止发电,大家也就睡了。
居民还是靠种地为生。他们也帮助部队打扫卫生,常常出入丁汝昌的寓所和当年的水师学堂。那些建筑都为部队所用。
老隋当年还是民兵连长,白天干活,晚上放哨。需要到威海市里去时,他们就乘坐部队的船。
到了上世纪80年代,岛上的部队撤了,只剩一个训练基地。学校招不到学生也撤了,刘公岛一下子冷清了。岛上现有100多位常住居民。
52岁的刘悬波1985年曾上过岛,那时水师学堂的房子已经破旧,门窗都烂了。村民在那里养鸡养羊。16年前,当地为了保护老建筑准备整修水师学堂,他又回到岛上做水电改造,然后就留下了。
现在,老刘的妻子在岛上的索道站工作,他四年前开了一个小商店。“岛上的变化这些年大得厉害。”
刘公岛上的甲午战争博物馆和陈列馆分别于1985年和2008年对外开放,沉寂一时的岛屿又喧闹了起来。
日岛上则没有居民,只有五名渔业公司的员工常年在这里养殖海参,他们每个月有两天的假期可以乘船回家,平时便吃住在岛上。
他们在平坦的地方种了些蔬菜,但做不到自给自足。此外岛上没有淡水,一切物资都要靠船定期运来,储存在十九世纪的地道和弹药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