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韩自贸协定,重商时代的地缘政治隐喻

时间:2015-06-08 11:13   来源:中国网

  2015年6月1日,中韩自贸协定正式签署,预计会在年底前生效实施。自2012年5月正式启动FTA谈判、2014年11月两国首脑在北京共同宣布结束实质性谈判、2015年2月两国签署英文版初步协定以来,这场历经2年半14轮的谈判终于圆满画上了句号。单纯从经济逻辑上而言,这无疑给中韩两国经济和贸易领域带来的巨大利好消息,相关专家预测,协定生效后中韩双边贸易额将在五年内突破4000亿美元,且每年分别拉动中韩两国经济增长率达0.3和0.96个百分点。另外,协定的签订也会给两国的企业和国民带来较大实惠,双方超过90%的产品在过渡期后进入到零关税时代。

  然而,该贸易协定的签署,恰恰选择在一个东亚地区局势特别微妙时期,似乎也蕴含着无尽的国际政治意味。

  游走于重商主义与地缘政治间的东亚

  自WTO多哈回合谈判以来中国就是全球多边贸易的最有力支持者,作为现存国际体系内的后发国家,中国也接棒美国成为推动全球化的新引擎。十数年来持久推动全球自由贸易的意愿,一直使中国在扮演延续东亚重商主义的角色。东亚地区重商主义的故事始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一直延续至今。东亚国家凭借出口导向的外向型经济政策,以贸易立国,大力发展制造业,接连创造了世界经济史和贸易史上的不绝神话:日本的“通产省奇迹”,韩国的“汉江奇迹”,改革开放以来催生的“中国奇迹”,东亚发展型国家一直在重商主义情结(或是这是东亚追赶西方时无奈的选择和必需的路径)中以雁阵模式传承后发展优势,从世界边缘、半边缘地区一跃成为核心区,这种发展速度在中日韩等东亚地区国家的长期保持,也使世界能够依稀描绘出一幅即将到来的“东亚世纪”图景,历经近半个世纪的发展,东亚正在日渐成为世界瞩目的经济中心。

  但是因为地理位置的重要,东亚地区在地缘政治上又免不了成为世界强权角逐的锁钥之地。一百多年前,英国的麦金德爵士宣称在由欧亚大陆的心脏地带主导的陆权与海权之争中,陆权更占优势,并最终会控制整个世界。而麦金德的后辈——荷裔美国人斯拜克曼在多年后则认为,欧亚大陆的边边角角尤其是沿海地区的大陆边缘地带(Rimland),才是与外部世界联系的中心,海权最终将通过控制大陆边缘地带进而控制心脏地带。这种看似矛盾的陆权论与边缘地带论之争,却一语成谶地昭示了东亚地区在战后的命运。当海权霸主美国与陆权大国苏联两强在冷战中进行全球对抗之时,一个对抗的焦点便聚于东亚地区,而这一地区正属于麦金德意义上“沿海季风地区”,同时也属于斯拜克曼意义上的大陆边缘地带,当然与苏联“世界革命”理论的革命输出地区(朝鲜半岛、中国至印度支那弧形地带)几乎一致。而战后甫一获得世界海权霸主地位的美国也在这一地区以意识形态之名对苏联战略进行遏制,苏美两家分别按照麦金德和斯拜克曼的教诲进行着针尖对麦芒的战略对峙,它们也未遗忘分别将东亚邻国发展成自己的冷战代理人,使得这些邻国间鹬蚌相争。该地区曾爆发的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就是美苏两家围绕着遏制、反遏制到再遏制循环的自然结果,而在战场上邻国兵戎相见也是司空见惯的时期内。

  时至今日,虽然世界已经进入后冷战时代,但东亚地区的悲情故事多半源于东亚地区仍在成长的经济中心身份与地缘政治边缘身份的双重性,却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即使苏联不存在了,即使冷战早就结束了,即使9.11事件以后的世界进入了合作的大时代,但东亚地区具有的双重身份仍为外界制造区域内的对抗和疏离提供着可趁之机。然而,放眼目前东亚,日本、韩国以及东盟都不具有改变东亚双重身份的动力,它们似乎已经习惯于近几年“经济向中、安全靠美”的两面下注手法,而正无可争议行进在崛起之路,正为改良不合理国际旧秩序付诸实践的中国则初步具备了扭转地区身份双重性的意愿和能力。

  重商时代中国的“中心”战略

  自从2014年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会晤后,就有境外媒体报道中国外交正由规则追随者变为规则制定者。对中国外交的此种解读,如果再结合中共十八大以后所践行的大国外交,提出“新型大国关系”、“新型国际关系”和“一带一路倡议”,以及设立亚投行等举动来看,可以发现中国的确正在改变以往的“因应”战略而代之以“积极”战略。而与这些外交话语互构的是,中国正在构筑围绕自身的“中心”大战略,这是重商时代的中国对即将到来的未来的绸缪。

  从本质上而言,中国的战略举动是以地缘为基准,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构筑一个经济中心。中国正在将自身构筑成一个辐射周边的地缘经济中心,力求由近及远将中国周边国家和地区全覆盖,打开经贸领域紧密合作的新局面。为了使一带一路倡议的愿景早日实现,在未来若干年内,国内将建设环绕中国大陆的沿边沿海普通国道,研究建设沿边铁路,研究琼州海峡、渤海海峡跨海通道工程。凭借在国内推进大通道和基础设施建设,做足内功的同时,中国在“一带一路”中的交通项目也将把重点放在推进中老泰、中蒙、中俄、中巴、中吉乌、中哈、中塔阿伊、中印、中越等互联互通交通基础设施建设上。这就为后续的国内与国际的设施联通、贸易流通奠定了基础。在此基础上,中国也将与“一路一带”沿线国家一道,积极规划中蒙俄、新亚欧大陆桥、中国-中亚-西亚、中国-中南半岛、中巴、孟中印缅六大经济走廊建设。这六大联通中国周边国家的经济走廊建设有助于落实本年度3月由三大部委联合发布的“一路一带”愿景文件的蓝图。从中长期效应来看,中国还会将周边国家打造成各类以自贸区为平台的发展共同体,使在建的走廊国家间建立紧密的经济合作。一旦这些合作项目进入持久收获期以后,中国作为“中央枢纽”或曰“中心”的联结作用、生产基地作用和原料消费地作用就会凸显出来,周边国家与中国的相互依存度将愈来愈高,中国将真正成为周边国家间合作的纽带。中国在地缘政治中的边缘地带朝着建设地区乃至世界经济中心的努力,是重商主义的中国对东亚地缘经济中心地位的落实与具体化。

  在构筑一个经济中心的基础上,中国也正抓住世纪机遇将自身打造成新的地缘政治中心,中国作为不可或缺的地缘核心区。英国人麦金德秉持的是静态地缘中心观点,他心目中的心脏地带确切的说,就是包括了波罗的海、可以通航的多瑙河中下游、黑海、小亚细亚、亚美尼亚、伊朗、中国西藏和蒙古的广袤地带。这一地带当然仍会引发世界关注,例如乌克兰危机期间,俄罗斯合并原隶属乌克兰的克里米亚半岛,就引发美欧的集体抵制,制造出地缘中心心脏地带的轰动效应。但是从一种动态的观点来看,昔日的边缘地带可以成为世界地缘政治中心的说法也毫不为过。这是因为一方面,美国重返亚太战略的推行,俄罗斯东向战略的出台,英、德、意、法等欧洲大国加入亚投行的行动都表明世界关注的地理核心之所在,这种关注也赋予了中国世界新地缘政治中心的身份。随着时间的推移,上述世界大国或中等强国的外交战略的转圜会越来越频仍得因应中国的外交战略。另一方面,在世界战略大格局中,中国谋划西进,倡议欧亚合作、中非命运共同体建设,如果顺畅,未来在西部方位将会出现中亚、西亚、欧洲与非洲与中国互赖性的增强的局面;中国也正在采取稳定东部的措施,未来在中国东部方位,中韩之间的互赖性也在增强,中国与东盟的互赖性也在增强。不久的将来,世界上将会出现一条以中国为核心,自非洲、欧洲经近东而抵东亚朝鲜半岛和中南半岛的带状区域,这块区域会将美国和俄罗斯两个政治军事大国隔离开来(白令海峡仅在自然地理上连接美俄,其并不具有政治上连接美俄的作用),因此美俄在地缘政治上将不再存在对抗或反对抗的说法,且如果两国欲在欧亚大陆上进行某种南北方向的战略推进,都将绕不开中国。所以从这两方面来讲,中国获得世界地缘政治中心地位并非遥不可及。

  而当中国将经济中心身份与地缘政治中心身份逐步归一坐实后,不仅可能将被身份焦虑撕裂的东亚域内国家进行经济发展和安全机制上的统合,或亦可使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实现,从而使任何对中国进行遏制的企图,都将变成毫无意义的鼓噪而软弱无力。

  中韩自贸协定,“起于青萍之末”的昭示

  在将中国锻造成为地区甚或世界经济中心过程中,中韩自贸协定的签署是一个隐微但却重要的步骤。作为中国迄今为止涉及国别贸易额最大、领域范围最全面的自贸协定,实际上拓展了中国的对外贸易半径,补全了中国周边合作在东北亚的缺口,也强化了中国的对外贸易质量,不但使中国的外贸半径在东部得到了延伸巩固,还为形成“一路一带”、面向全球的高标准自贸区网络,激发释放合作潜力,做大做好合作“蛋糕”提供了节点式样板。在此之后,中国与一路一带沿线国家的自贸区合作还会处处开花,这种局面得以显现的长期效果,无疑会推动中国由世界工厂向世界经济中心角色的转换。

  从地缘政治的角度而言,因为中国,美国从未低估韩国在东亚的作用,例如近期美国在末端弹道导弹防御系统(THAAD)入韩问题、拉韩国在南海问题上表态等方面即是明证。但是选择在微妙时刻与中国签订自贸协定,一方面表明了韩国这个美国盟友对准世界经济中心和准地缘中心的战略下注,更重要的方面是,自从中国自2013年和2014年两次对韩国争取正在显现效果。有了与韩国签署自贸协定的良好开端,也为中国达成目标开展剩余工作讨了个好兆头。

 

编辑:李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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