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月26日至3月8日,ISIS相继在伊拉克尼尼微省摩苏尔、尼姆鲁德和豪尔萨巴德大肆毁坏珍贵的亚述文化遗址、遗迹,引发一片震惊、愤怒和惋惜之声。
亚述在公元前10-7世纪时曾经是两河流域的“超级大国”,著名的“巴比伦之囚”即由亚述军队炮制,亚述武士攻破城池烧杀掳掠的画面因被当作“丰功伟绩”刻在石头上,至今仍历历在目。但亚述的武功毕竟已“人间蒸发”两千多年,不可能对现实中在同一地区猖獗的ISIS构成任何威胁和挑战,他们何以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上演“敌在亚述城”的既滑稽、又让人实在笑不出声的一幕?
原教旨组织的“文物毁灭史”由来已久
回顾一下这类原教旨组织的“文物毁灭史”,我们会发现,这种行为是由来已久、一脉相承且遍地开花的。
当代社会最早引发轰动的原教旨组织毁灭文物行为,是2001年3月阿富汗塔利班悍然炸毁巴米扬大佛的行径,而塔利班其实自1996年起就开始破坏这座佛像,并毁坏了控制区内其他中小佛像;在索马里,原教旨恐怖集团“索马里青年党”(al-Shabab)在索马里南部针对当地苏菲派部落发动所谓“坟墓圣战”,摧毁了大批苏菲派祖先的陵墓;在马里,和“基地”组织有关系的原教旨极端组织伊斯兰马格里布“基地”组织(AQIM)在2012-2013年短暂控制马里北方文化名城廷巴克图等地时,采取了毁灭古迹、发掘古代陵墓等行径。在这些极端组织被驱逐后,当地文物部门盘点发现,廷巴克图古城中16座著名古墓被破坏了11座,号称“不倒清真寺”和伊斯兰世界中世纪文化中心的津加里贝尔清真寺,著名的泥墙也面目全非,许多珍贵的古代手卷、文物被毁坏。
那么这些文物、遗迹,和原教旨极端分子间究竟有什么冤什么仇?
首先,原教旨派系主张对“圣训”一板一眼、不打折地执行,按照“圣训”,所有的偶像都是“信仰之敌”,会将人“引入歧途”,而厚葬、保留醒目陵墓则同样是“变相树立偶像”的行径,这种原教旨思想一旦和武力、权力相结合,就会形成针对人物、动物造型艺术品和古代陵寝等的野蛮摧残力。
其次,原教旨极端分子对时代早于本宗教或“圣训”诞生的文化、文明遗迹有本能的仇视感,巴米扬大佛的诞生早于伊斯兰教诞生200年左右,亚述文化则更古老,这种仇恨在很大程度上是其内心不安、恐惧的表现。这种偏执、极端的情绪很容易扩大化,如马里廷巴克图文明的昌盛期和伊斯兰文化昌盛期同步,更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被视作伊斯兰世界的文化骄傲,却终究也难逃厄运。
第三,原教旨极端分子内部也派系林立,鱼龙混杂,希望借这种非常手段立威,以期收到震慑内部、巩固统治的作用。ISIS和塔利班的行为,很大程度是为了迎合内部更极端的核心党徒,而AQIM和索马里青年党在马里、索马里的做法,则是希望借此震慑“土著”盟友——马里北部图阿雷格族“阿扎瓦德”分离主义部落,和索马里南部的苏菲派。
将文物视作敌人是对文明和历史开战
这种将文物遗址视作敌人的行径无疑是对文明和历史开战,所暴露出来的除了偏执、疯狂和暴虐,还有怯懦、虚弱和不自信,其初衷是巩固统治、震慑盟友,起到的却永远是集聚仇恨和为渊驱鱼的反作用。
索马里和马里的极端组织“刨坟掘墓”的结果,都是让原本视他们为盟友的“土著”幡然悔悟,转而导向昔日的敌人,并随即导致索马里青年党和AQIM的溃败,塔利班也在炸毁大佛后从被国际社会无奈默认的“准国家”,沦落为被彻底孤立并最终颠覆的孤家寡人。如今ISIS的疯狂行径已遭到各方愤怒抨击,其中甚至包括某些曾经疯狂过的原教旨极端组织。
ISIS“敌在亚述城”的倒行逆施远不是第一例,恐也绝不是最后一例,人们如今应该做的,是早日将这样的极端主义思想、行为变成一段历史、一个文物和遗址,并在这个遗址上立一座碑,刻上两行醒目的、不可磨灭的文字: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不要再让这段历史重演。 (陶短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