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金融时报网4日发表戴维·加德纳撰写的题为《用“联邦制”挽救分裂的中东》的文章。文章说,任何结束发生在叙利亚和伊拉克的杀戮并恢复某种程度稳定的机会,都取决于一项针对伊朗核计划的国际协议,这份协议将开启美国与伊朗恢复邦交的进程。这反过来必然会为什叶派的伊朗和逊尼派的沙特阿拉伯在整个中东地区打的这场代理战争画上句号(如果不能使这两个国家和解的话)。这些争夺地区霸权的竞争对手需要认清,他们危害极大的教派主义策略已经产生反作用——尤其表现为“伊拉克与黎凡特伊斯兰国”的兴起,这个组织对伊朗和沙特都是致命威胁。
但是然后怎样呢?伊拉克和叙利亚已被席卷黎凡特地区(这是一个不精确的历史地理概念,指中东托鲁斯山脉以南、地中海东岸、阿拉伯沙漠以北和上美索不达米亚以西的一大片地区——译者注)的教派主义风暴冲击得支离破碎。这两个国家,连同更广区域其他那些内部支离破碎的国家(从利比亚到也门),还能重新走到一起吗?要想改变这种四分五裂的状况,实现制度化的权力下放,并在新的国家契约之下维持一个统一但保留内部差异的国家,机会很渺茫。
请注意最后一句话是“联邦”一词的委婉表述。对于中东的大多数政治行为体来说,这个词是相当危险的,它意味着“外国企图分裂我的祖国的阴谋”,而且已经有了足够多的实例让人们对这一观念深信不疑。例如,在上世纪20和30年代,英国和法国为实现自己的帝国主义目的,曾支持叙利亚和美索不达米亚地区的少数族群,为教派对立又增添了几层敌意。其实,我们都不必回溯至那么久远的过去。
就在2003年,美国领导的侵略战争将伊拉克打得落花流水。萨达姆 侯赛因的少数逊尼派政权被推翻,取而代之的是来自什叶派的领导人,此人后来被证明是个灾难性的教派主义领导人。什叶派在伊拉克占多数,但在整个伊斯兰世界属于少数派。在叙利亚,当西方不再为该国逊尼派(占人口多数)的叛军主力提供决定性支持,而叙利亚的巴沙尔 阿萨德政权又采取了教派主义策略血腥镇压叛军时,“伊斯兰国”组织的宣传就获得了真正的吸引力。“伊斯兰国”宣扬逊尼派至上主义的复仇观念,称全世界逾10亿逊尼派受到少数什叶派的迫害(这个说法原本听上去像天方夜谭),而逊尼派在伊拉克感到被剥夺以及在叙利亚感觉被出卖进一步增强了这一说法的感染力。
应对这种带有迷惑性的宣传,需要拿出一种令人信服的相反说法。这就需要将促成美国与伊朗恢复邦交、以及沙特和伊朗和解的设想落到实处。例如,在今年“伊斯兰国”占领伊拉克大片领土后,华盛顿和德黑兰方面都得出,必须把努里 马利基替换掉,让海德尔 阿巴迪当上伊拉克的新总理。马利基是什叶派穆斯林,曾迫害逊尼派、让伊拉克库尔德人成为了自己的敌人。
有迹象表明,替换掉马利基可能会团结一些逊尼派部落一起抗击伊斯兰圣战分子。然而,只要阿萨德政权在伊朗及其盟友的支持下存续下去,想要让叙利亚逊尼派主流民意转向“伊斯兰国”的对立面就几乎不可能。伊朗如果想要重新融入本地区和国际社会,就应该像抛弃马利基一样抛弃阿萨德。
另一方面,必须说服沙特人抵抗顽固的教派主义伊斯兰瓦哈比派教义,“伊斯兰国”已让这种教义的残暴指数大大增加。例如,最近一家沙特法院判决,要以斩首和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方式处死少数什叶派的牧师和活动家谢赫 尼米尔 尼米尔。这两种处决方式是“伊斯兰国”在黎凡特地区大肆杀戮时采用的标志性野蛮行为。
沙特这个安保国家的高度中央集权(无论是被掩盖在萨达姆统治下伊拉克以及阿萨德统治下叙利亚的复兴社会党的法西斯主义之下,还是沙特瓦哈比派的宗教极端主义之下)是问题的一部分,而非解决方案。这些封闭的体制正在为“伊斯兰国”招募战士。
当然,这种中央集权制文化有其存在根源。当一个世纪前奥斯曼帝国瓦解时,穆斯塔法 凯末尔 阿塔蒂尔克建立的雅各宾式土耳其共和国、以及伊本 沙特建立的信仰瓦哈比教派的沙特阿拉伯王国,都是靠集中化的力量建立,全然没有考虑少数派。随着教派主义之火熔化地区边界,即便是主要为波斯人的伊朗这样的古老国家实体,都对境内的阿拉伯人、库尔德人或俾路支人少数族群感到恐慌。
这个动荡不安地区的人们普遍认为,联邦制(无论是否避用这个词)非常可怕,并且无望成功。但现实情况是,一个世纪前英法两国为了自己的方便而强拧到一起的两个国家——叙利亚和伊拉克,如今已经分道扬镳。
对中央集权制度、或者那种由强人作稳定担保的诱人旧模式的偏爱,无法让这两个国家重新走到一起。除了部落和教派之外,大多数制度都已崩溃。安全(宽泛地讲)在中东大部分地区都掌握在地方手中,主要是军阀。
现在的关键在于要找到使地方权力制度化的方式,并通过治安地方自治、公平分享国家资源等方式,使这一进程能够为中央以及不同群体所接受。伊拉克新总理阿巴迪已经在推动伊拉克朝联邦制的方向前进,他拿出了一份与库尔德人分享石油收入的协议,以及据称与逊尼派达成治安自治协议,将安保权力下放给地方安保机构(各地安保机构组成一个全国性网络),而非由一个社群从外部强加给另一个社群。
通过不久前公布的与库尔德人的石油协议,阿巴迪明确抵制了占主流的零和博弈心态。“即使我比他多得了或少得了一点点,至少这不是一个双输的结果,”他说。